落花时节(515)

“你爸的事,我真不想问熟人,丢人。”

说着有电话进来,宁宥看是陌生号码,摁掉。“这号码今天已经打来第二次了。”

“为什么不接?”郝聿怀忽然想到什么,惊恐道:“对,可能是找爸爸讨债的电话。”

“这号码是外婆那边的,我担心是陈昕儿的电话。惹不起,躲得起。”

郝聿怀老三老四地道:“陈阿姨是太可怕了,她在你面前都自杀两次了。”

“三次。咦,这个号码又来短信。”宁宥拿起一看,大惊,上面写着:宁数的事。“宁恕?”宁宥不敢怠慢,赶紧老老实实打电话过去。

那边一个沙哑的声音道:“我跟宁恕一个看守所,刚出来。宁恕托我捎话给你。你给我这个手机充值两千,我再告诉你。”

宁宥小心地问:“请问宁恕长相?”

“头发有点自来卷,鼻梁挺高,脸白得像小娘。刚进去是白面书生,现在是日本鬼子面前的翻译官样子,背都直不起来了。没人当他是房产公司经理啦。”

宁宥一张脸都变了,二话没说,挂了电话,立刻上电脑给这个陌生号码充值两千块。心急火燎地等一分钟,估计通知短信已经到那边手机了,立刻又给那个号码挂过去。

电话一接通,那沙哑嗓子立刻开骂,“哎哟,你给我打钱倒是爽快,你怎么不给你弟弟账户打钱啊。那里面要吃没吃要穿没穿,全靠家里人往账上打些钱去小卖部买点儿吃的才能吃饱你知道吗。有点钱连马桶都能少刷几次你知道吗?每天没油水吃那么大一个人还能不饿得直不起腰来啊,你到底是不是他亲姐啊。”

宁宥问:“宁恕精神还正常,有没有气得胡说八道?”

沙哑嗓道:“没有,他脑子是我们屋里最奸的。我们叫他学法标兵,那些法律套路他一学就会。哈哈,我还是听了他的意见才当庭释放,那水平是真好。”

宁宥一听,空着的那只手一会儿抓胸口衣襟,一会儿握拳,激动得都不知往哪儿放才好。但开口还是淡淡的,“他也没生病吧?”

“大热天生什么病啊。好吧,看在你还有点关心他的份上,他吩咐的话我一字不落说给你听:他说,一,他以后不提报复了,二,你们妈的遗产他一分钱都不要,全给你。只要你请律师全力帮他打官司。”

“好。还有别的吗?”

“别的没有,就几句实心话:人关在里面很罪过,这种时候全靠家人……”

宁宥没等沙哑嗓说几句,便静静挂断了电话。里面是什么环境,宁宥全知道。宁恕想要她做什么,她也全知道。她充值两千元只为她自己想知道的两个问题,她问完,得到答案,便满足了,其他她不想知道。可虽然已知宁恕没有发疯,精神正常,一想到这么漂亮的一个人现在直不起腰像个鬼子翻译官,宁宥又无法不心痛。

郝聿怀道:“两千块钱就这么没了?嗷,我辛辛苦苦一学期考个第一名,也才这点儿奖金。还是做坏人好。好人修行要九九八十一难,坏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太不公平了。”

“他们现在可宁愿倒贴两万给我,也不要坐牢呢。”

“可是两千块,嗷,可以吃五十顿鲁肉饭。你对坏人太大方了。”

宁宥心说,这两千块比起你爸,又是律师费,又是收缴赃款,又是罚款,还有他那公司不知还捅了多大的窟窿要我刷卡去填,少多了。但这种话她不愿跟儿子讲,只好道:“我总得为落难的我弟花些钱。这下我安心了,他没疯。这是最要紧的事。”

郝聿怀当然不会懂。“所以他越来越坏,对你越来越不好,他知道你拿他没办法。”

“一个人心里总有几个重要的人,让你唧唧歪歪无法当机立断。这就叫儿女情长,人类无法避免的事。”

“要理性啊,大姐!”

“你叫我什么?”

“意思是你看上去年轻得像我大姐……啊……拳头御免。”

宁宥笑了笑,但没法开心。前路不知还有多少陷阱在等她。

郝聿怀看看妈妈的脸色,便又翻出手机记事簿,送到妈妈眼前。“我把开学要做的准备做了个备忘,妈妈你看看。”

宁宥拿来一看,想不到儿子的备忘做得这么细致,连开学前要找哪些个同学谈、谈什么,提前检查某几位同学的作业完成否,他都没落下。更不用说他写了要买新书包和文具若干。宁宥看得眉开眼笑起来,“哟,真好,真的很好。”

郝聿怀满脸都是得意,却故意扭脸道:“没奖金,伐开心。”

宁宥笑着道:“但是,听着,以后呢,比如查作业这种事你可以委托给一个特别认真守规矩的同学去做。你安排好工作,那位同学去执行。这样你才可以节省出时间统筹全班的班务。你班长的工作是发现一个个合适的同学,把他们安排到合适的位置上去,做适合他们的工作,鼓动并监督他们做,而不是什么事情你都领头去做,都不敢放手。懂我的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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