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荤者(2)

谁都可以不相信,但林唯平相信父母是决不会骗女儿的,看来自己的说话真的有问题。她认真的想了想,道:“妈,其实你也知道我一个年轻女孩子,在那么大投资的一个外资企业里做一人之下百人之上的管理工作不容易,不知道有多少人不服气被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年轻女人管着。我刚升上人事部的时候还特意去烫了个老气的头发,希望形象上能重气一点,可能那时候起说话也调整了个腔调,几年下来坐到现在这位置,潜移默化了是有可能。我没想要在生活上也这么咄咄逼人的,这可能也算是职业病了吧。”

妈妈叹了口气,道:“我和你爸是无所谓的,知道你一个人全靠自己打天下不容易,但我们会理解,别人可不会这么想,被你管的人表面上是服从你的,但心里总不会太舒服,有不被尊重的感觉,与你不会一条心,碰到什么大事你要去求他们时候,看谁来帮你。和你交往的人会觉得你少年轻狂,没涵养,不好相与,动辄得咎,没人会真心对待你,有的只是利益上的关系。中国还是个办事讲人情的国家,大家关系好,什么事都好商量,关系不好,什么事都只好公事公办,可能还要卡卡你。别看你好象事业很强,手腕很硬,交道很广的样子,可你做得拼死拼活的,人搞得那么累,二十九岁的人了,连男朋友都才刚找到,可人家管集团公司的人还照样做人呢,你自己说对了,你就是没策略。”

林唯平知道妈妈的话在逻辑上也有漏洞,但翻来覆去的也算表达了她的意思。那自己是真的变成那么难相与的人了吗?这让林唯平考虑了很久。

春天的天气是暖洋洋的,人的感觉也是懒洋洋的,可接踵而至的事情却依然洋洋大观,逼着林唯平去拼死拼活的。连好久不见的王工都来凑一个趣,早上临时起意打个电话给林唯平约晚上一起吃饭。

这老先生是个很严谨的老式知识分子,技术好得没话说,世故却是一窍不通的。原是公司开山元老,可经常很没场合地否认稍懂点行的老板的意见,老板忍到公司开工生产,终于把他清退出场。林唯平经常协助他和提供设备的外方工程师争吵,吵出了两人的忘年交,也吵精了她的英语,更吵出了她的突出地位,对以后的发展是明显有帮助的。王工难得出口订个饭局,林唯平猜测他一定有什么别人的事情要找她,所以一点没犹豫地推了与男友上星期就约好的约会。她虽然年届而立,可也没想多分几分心给男友,所以对电话里男友的怨言忽略不计。只是稍停想起妈妈的提示,又觉得这么做可能绝了点,忙又打电话去告诉男友明天老板的二太太要来,这往后的几天没法预先安排,请他自找乐子。算是打好招呼,非知之不预也。

林唯平是踏着秒钟进饭局包厢的,进去不意外地看到里面果然除了王工,还有其他两个男的,其中一个稍年轻点的,显然对林唯平是这么年轻的一个人感到有点意外,很看了她几眼。经王工很直白的介绍,才知道原来那戴付眼睛,看上去很气派的中年人是本市赫赫有名的某牌液压件生产商尚昆,现正考虑上个和林唯平的工厂一样的项目,而那年轻点的很白领样的是该项目的前期办主任廖辉正,他们很正确地请出了王工出山,林唯平心里认为他们走对了其中重要一步。

王工很直接地说:“小林,你们公司产品前景不错,尚总觉得他的产品和这个产品所面对的客户基本是同一类的,所以也准备投资上这个SWS项目,但目前他们对SWS不熟悉,我也说不全面,最多在技术和设备上把把关,所以把你叫出来听听你的意见,你应该不会太为难吧。”

望着王工老花镜后面真诚的眼睛,林唯平明知这是在帮助树立对立面,对公司显而易见的不利,给熟人看见了对她更不利,但不忍拒绝了这认真认死理的老头子,笑道:“当然,只要今天的话止于这包厢大门,我想是不会有事的。大家一起上SWS,也可以聚人气,引客户嘛。”

一见她同意,廖辉正忙很潇洒地把一本厚厚的《可行性报告》书提上桌面,以略微得意的口气说:“请林小姐行家指正。”

林唯平明白那报告一定是他的得意之作,于他,对这份报告是抱有必胜信心的,所谓请行家指正绝对不是他的心里话,而应是对面出钱的主儿尚昆的心里话。看样子那廖辉正应该也是妈妈嘴里“少年轻狂,没涵养,不好相与,动辄得咎”的人,林唯平从他脸上仿佛看到了自己曾经的意气飞扬,心里暗暗警惕,提醒自己千万别再一付浅薄样儿让人看轻了去。嘴里却不落空的赞美着:“呀,这么详细的报告啊,王工,我们当时的可是老板的拍脑袋工程,直到去审批外资企业登记了才草草做了个报告搪塞,要象廖经理考虑得那么详细的话,王工也可以少和老板吵几回架了。”因还没翻看,总算有良心,她没把详细说成周到,算是留个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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