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衾灿兮(141)

息后望了她片刻,伸出手,将女儿娇软身子搂入了怀里。

……

周室应穆国再求,决定将王姬下嫁穆侯,随即向鲁国发知照。

因婚期定的有些紧,从定下婚事次日起,使者便不断以快马往来于周、穆两国之间,斗转星移,日子一天天过去,当王宫里的侍女开始往身上添加秋衣之时,婚姻六礼,只剩迎亲待履,王姬嫁期至了。

数日之前,主婚护送王姬入穆的鲁侯抵达了洛邑。

随着穆国再次胜楚,已然初现霸主之相,值此机会,那些想借此交好穆国的诸侯,譬如宋公、蔡侯、卫侯等,均照礼仪前来洛邑观礼,这些时日,但见诸侯们的华丽车队来往不停,王城之外的驰道之上,终日尘土飞扬。

王城亦似感染到了这喜庆,因之前那场战事而沉寂了数月的街头巷尾,渐渐变得再次热闹了起来。国民纷纷洒扫除尘,从早到晚,谈论着王姬下嫁穆国之事。

迎亲的穆人,也终于如约而至了。穆国此次迎亲使团,竟出动百乘之车,万人之军,队伍绵延长达数十里地,场面盛大无比,抵达洛邑的当日,引的全城国民争相出城观看。

第61章

拜会、献礼、禳祭、飨宴, 鲁侯主持, 众诸侯观礼,三天之后,这一系列的繁琐礼节终于完成。

黄昏, 王城城门大开,街道洒水除尘,周人集于道路两旁, 等待迎亲队伍的到来。

吉时,穆国迎亲仪仗缓缓出现在城门之下, 旃旗飘扬,辎车被引着进入王城,在周人的注目之下, 驶向王宫。

辎车以驷马为驾,通体漆黑,舆身宽大,前梁饰以琥珀云母,轭首镶嵌铜銮, 四驷俱为乌骓, 体格雄健, 马身饰革带,带上贯有鳞形金饰, 马鞅左右各垂十二繁缨,跑动之时,锵锵为声, 华丽中不失庄严,正合今日如此之盛大场面。

同一时刻,王宫之中,正宾、赞礼、摈者、执事俱已到位。阿玄已装扮完毕,在女摈的引领之下,来到王宫路寝,正式拜别周王和王后。

周王病情比之从前有所改善,但依旧行动不便,说话口齿也是不清,此刻靠于一张矮屏之上,王后坐于他的身边。

阿玄向他二人跪拜辞别。

周王望着阿玄,目光里露出一丝复杂之色,似喜,又似是悔,起先一动不动,随后嘴巴微微张翕,发出一串含糊不清的声音。

息后靠过去,倾听了片刻,听明白了。

周王他在对即将出嫁的女儿说,到穆国后,亦不可忘她王姬身份,若穆有不利周室之举,她需以周室为先。

息后起身,来到阿玄面前,亲手扶起她,凝视女儿如花似玉的一张面庞,道:“玄,临行之前,汝父之言,你需牢记:既成婚姻,便须敬慎重正。夫君之夫者,意为汝须爱之,夫君之君者,意为须汝敬之,既爱且敬,夫妇方能琴瑟和鸣,结发白首,你可记住了?”

她双手紧紧握住阿玄的手,目光充满了怜爱的柔慈之色,语气却郑重异常。

阿玄对着面前这个自己唤她为母亲的妇人,想起第一次和她见面时的情景,那时候,她病的昏昏沉沉,当听到春说自己回来了的时候,她睁开双眸,握住自己的手时的那种感觉,和此刻一模一样。

只不过,那时母女初见。

而如今,短暂的相聚之后,却是再次分离。

这一去,等到下回再见,也不知是何时之事了。

阿玄鼻头一阵发酸,眼泪忍不住盈眶了,点头道:“母后放心,女儿必牢记母后今日教训。”

随她点头,蓄在眼眶中的泪水便夺眶而下,沾湿了她傅过一层脂粉的面庞。

息后笑了,取帕小心为她渗去泪痕,低声道:“我知你本就聪明,亦极是懂事,只是性子倔强了些,如今你出嫁,既答应牢记母后之叮嘱,母后便就放心了,料你往后必能恪尽本分,与穆侯共事宗庙。”

阿玄含泪点头,见跃一身弁服,朝自己走了来,急忙抬手,压了压眼角。

跃行至近前,轻声道:“阿姊,穆国迎亲使者已到,候于皋门之外,我送阿姊登车。”

“去吧,不可耽误良辰。”

息后松开了阿玄,含笑催促,立在原地,目送女儿一步三回头,那抹窈窕身影,终于消失在了路寝的大门之外。

女儿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的一刻,她面上笑容消失了,目中渐渐泪光滢然。

春向她拜别:“王后安心,婢会照顾好王姬。”

王后转脸,拭去眼角泪痕,颔首道:“去吧。路上保重。”

阿玄被引送至王宫皋门,双手持以红黑丝带所系的周王和王后分赠的代表了王室之尊的圭璋,在赞礼的引导之下,登上了那辆装饰的极是华美的辎车,于前后礼车的簇拥之下,在无数周人的目光之中,缓缓出了洛邑的西城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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