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缘(136)

接近皇城的时候周围就安静得多了,路边设立的御林军也更多,密密地排成人墙。凤璘就站在五凤楼下的宏伟大路中央,亲贵臣僚肃穆地躬身站在甬道两侧,甬道太宽,他们远远的都只是些人形布景。这是月筝第一次从午门下走过,从门楼的阴影一出来,眼前就是无比宽阔的巨大广场,翥凤皇宫的正殿就像顶立在天地之间般威武,虽然帝后大婚,这座历经百年的高傲殿宇也没有披红挂彩,仍旧维持着它神庙般的尊严。凤璘穿着皇帝的明黄袍子,当然而立,天子的威仪潢潢昭显,让人不由自主想要向他臣服。

月筝被四个执事太监扶着,踩着躬身伏地的太监下了凤辇,甬道宽阔,似乎天地最高贵肃穆的空间里只有她和他。

月筝被扶着走到他面前跪下,这一瞬她心有不甘,但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他面前,竟然没有胡闹的勇气。凤璘在太监的唱颂下,把象征皇后荣耀的印玺金册颁赐给她,月筝被两侧的宫女扶着双手高捧,还要叩谢皇恩。凤璘没有让她弯下腰,飞快地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了起来,后面执礼的太监顿时傻了,没想到皇上竟会不按事先安排进行。一直紧张守在旁边的梁岳倒吸了口气,其实出这样的状况他一点儿都不意外,赶紧瞪了执礼太监一眼,示意他不动声色地继续。执礼太监赶紧跳过皇后对皇上三叩九拜的这一步,宣布送帝后进天极殿行礼。

仪仗浩荡地往天极殿走去,梁岳和执礼太监都是一头冷汗,梁岳暗暗摇头,只要一碰见原妃,不,人家现在是皇后了,皇上也跟着没谱起来。

所有步骤进行完毕,皇上赐宴群臣,月筝被送到曦凤宫等待。曦凤宫简直成了红色的海洋,月筝原本就盖着红纱盖头,整个寝殿像被人扔进红色染缸捞出来的,看得她眼晕得几乎要呕吐。无论是皇帝大婚还是屠夫成亲,聒噪无比的喜娘都少不了,皇帝家的似乎还特别多特别吵……月筝觉得太阳穴都要爆开了。“你们都退下!”她因为想要活命,口气格外严厉,这是最近她唯一说的一句翥凤话,她都等不及宫女们翻译给喜娘们听了。喜婆们面面相觑,虽然没有立刻退下,但都闭了嘴。

“皇后……”曦凤宫主管宫女香竹为难地上前一步,“按规矩……”

“退下!”月筝不管不顾地发了脾气。

香竹只好让喜娘们离开,寝殿里顿时安静了,月筝这才觉得自己活过来,努力地大喘了两口气。香竹就没她这么开心了,环视着鸦雀无声的寝殿惴惴不安,没人敢闹皇帝的洞房,所以喜乐气氛全凭那些喜娘烘托。皇上对这次大婚极为重视,以他那个阴阳怪气的脾气,一会儿来了见殿里悄无人声还不雷霆大怒?

没等香竹继续担心,就看见皇后娘娘抬手掀盖头,香竹大惊失色,几乎是扑过去不顾礼仪地拉住月筝的手:“娘娘,不可!”太慌张了,尾音都岔了。站的稍远些的瑞十也跑过来扑通跪下,连声哀求。月筝眉头紧皱,拿她们无可奈何。

外边太监通禀:“皇上驾到。”

月筝被香竹和瑞十拉扯着很没样子,只好冷声用勐邑话说:“放开。”

瑞十翻译给香竹听,香竹也不想被皇上看见这样的场面,就和瑞十一起松了手,心里又疑惑起皇后娘娘为什么明明会说翥凤话却特意不说,难道这也有关国体?处处强调皇后是勐邑公主?

凤璘走进来,香竹立刻跪下准备解释喜娘的事,被他抬手阻止,“都下去。”他声音平和,似乎并不生气。香竹和瑞十赶紧逃命一样退出寝殿。月筝没想到他居然回来得这么早,赐宴不是才开始吗?没人再扯着她的胳膊,她气闷地要掀盖头——还是没成功,凤璘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腕。

“我来。”他轻声说,口气柔和,手上却加了劲,月筝甩了一下没甩开也懒得再挣扎。凤璘用秤杆挑去了盖头,月筝冷着脸垂眼不瞧他。凤璘与她并肩坐下,“上次就是你自己抓下了盖头,我们才那么多波折。”

月筝张了张嘴,还有这么无耻的人么?这一耙子让他倒打的!千万句反驳的话都涌到嘴边:她和他那么多波折是因为她掀盖头?明明是他自己心怀鬼胎,简直是他按部就班地逼“死”了她!她恼怒地抬眼剜他,却看见他一脸莫测高深的微笑,骤然顿悟他是故意这么说逗她开口。话全被她噎在嗓子里,堵得脸色都发了白。

见她忍住,凤璘有些失望,笑了笑,又解下情丝编结,“这个……”他低沉开口,“是祝贺我终于可以用天下最尊贵的仪式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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