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官(91)

“是吗?”我喃喃地说。

“他伤的重吗?你要去看看吗?”

“他的肩骨碎裂。我过些日子会去看他。我倒并不很担心他,他有许多人照顾的。”

“那你洗个澡,再睡一会儿吧,菲菲,你看你,折腾得不像样。”

“谢谢你,小邓。”

我翻了个身,趴在床上。

程家阳

我醒过来,身上疼。

听见有人说:“醒了,家阳醒了。”

我只觉得阳光刺眼,慢慢睁开眼睛,就看见我母亲,她在流眼泪。

我听见医生说:“程家阳?”

“是我。”我的喉咙干哑。

他又用手电照照我的眼睛,向围着我的众人点点头。

人像大熊猫一样被别人围观。我难得见到我父母亲和哥哥同时出现,还有叔叔婶婶,伯伯伯母,众多亲戚,我慢慢的张口问道:“小华,她在哪里?”

我的眼前还是昏过去之前的那一幕,在失火的楼层里,我们仓皇逃向外面,我推了小华一下,随后自己被砸下来的门楣砸中,倒在地上,不能动弹,小华哭着喊着我的名字:“家阳,家阳,走啊,快,动一下啊。”她的手用力推崖在我身上的红热的门楣,我听见发出“嗞嗞”的声音,我被压在下面,可是头脑在这一刻是清晰的,我说:“小华,你走吧,你快出去,咱们不能两个人都在这!”

“不行,不行,家阳,你怎么跟我说的?你不是答应我,我们永远在一起吗?”她哭喊着不肯放弃努力,用手搬,用脚踹,用尽一切力气要挪走压在我身上的东西,自己也是遍体鳞伤,“家阳,你不要趴下去,我求求你,你应我一声,好不好?!”

我听见她的哭喊声,我的身上稍微松动,我往外挪动一下,小华拽住我,往外托,我只觉得肩上和腿上撕裂般一阵剧烈的疼痛,我从门楣下被她拽出来。

我们架着对方向外逃,在混乱的灼热的空间尽头,找到小窗,从那里跳下去,我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我们重重的摔在沙滩上,然后我失去了知觉。

我说要见小华,他们紧张了一下,不过多久,终于小华来了,身后是她的父母,我看见她,觉得恐慌,她的手上缠着厚重的绷带,被人用轮椅推来。

我想起来,可是不得动弹,我伸手向她:“小华,你怎么了?你怎么这个样子?”

她过来握住我的手:“没有,你不要紧张,我的腿摔伤了,行动不便而已,”她说着,又流出眼泪,“倒是你,家阳,你要待在床上养好身体。”

“对不起。”我说。

“你在说什么?”小华用手帕擦眼泪,终于抑制不住,抽泣起来,“是我不应该,我不应该提议去那里度假。”

不真正经历生死,看到人在劫难之后痛哭流涕,会觉得有欠真实感,这样煽情的场面,像是电视剧,我只是觉得,冥冥之中,一切像剧情一样似乎已有定数,与我生死相依的,注定是身边的这个女人。

这突降的事故,还有更为重大的意义。

我跟小华,以与从前不同的身份,分别见到了对方的父母。

在这种形式下,生死之爱仿佛让上了年纪的人动容。

不知道是哪个长辈的话,低声说:“这两个孩子啊,天生就是要在一起的。”

我的伤口非常敏感,不知道是哪一步处理不善,这一天发炎了。不疼,只是又肿又胀,我开始发烧。烧得还挺舒服的,很多人折腾我,把我的身体翻来覆去的,又插管子又打针,我心里还庆幸呢,这要是不发烧,清醒的,还不得疼死。断断续续的又有人哭了,我费尽力气睁开眼,是小华。我想跟她说,小华,你不要哭了,不要总是为了我哭。可是我没有力气,我还是睡一会儿吧。

我有时候做梦。

梦见乔菲了,就掐自己,不疼,软绵绵的,真是在做梦。

那也就没什么忌惮了,就把话说直了问她:“我是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整我呢?”

她也不反驳,看着我,好脾气的听教训。

“不是我生病了,快死了,就觉得自己有资格训你啊,你有时候做事,尤其是对我,真挺不对的。

有俩人在一起谈恋爱,把钱分的那么仔细的吗?我想给你买东西怎么了?你阴阳怪气的生什么闷气啊?

我说一句话,就一个词儿,出身,我无心那么一句,你就差没把我给毙了。

什么留学,工作的事儿,我告诉你,你也不用谢我,我也是为了我自己,我知道,你谢我,也不是真的,你心里还烦我吧。

所以我认识你这么长时间了,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对你其实真挺有意见的,你这人平时装得挺大方,你相当小心眼,谁你都考虑,你就是不管我。我就不一样,别人我不管,我就是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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