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欢(243)

庆娣听妹妹说魏怀源的报应太小,不由念及羊牯岭上的一缕香魂。听见最后一句,又被爱娣逗得扑哧一乐,“好,姐等你赚钱给我缴学费。”

放下电话,她静静地思忖妹妹吐露的那些讯息。姑妈只有爸爸一个手足,最是宠爱护短,就算偶有怨怼也绝不舍得口出恶言,这一回反应如此激烈,想来是表嫂娘家的态度触及了魏家的根本。丨

庆娣不懂官场那些弯弯绕绕的权衡算计,但她心底影影绰绰地浮起个念头,聂二被抓没多久,和他关系亲近的表哥便闹起离婚,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而聂二之所以被逮捕,姜尚尧承认了曾在背后推波助澜,那么表哥呢?

爱娣说表嫂娘家看不上魏家了,虽然这话是无心之语,但仔细斟酌,也自有道理,表哥的岳父与姜尚尧拒不相认的父亲可是同僚,这样类似划淸界限的举动说明了什么?

庆娣心神恍惚地注视窗台上那盆茂盛的九层塔,只感觉在遥远的闻山,不知何时起,姜尚尧悄然织就了一张绵绵密密的网,聂二与魏怀源,此时如被捕获的猎物般正在蛛丝的缠裹中兀自挣扎。

而再见面,姜尚尧淡然自若的态度又让庆娣有些狐疑不定。

姜尚尧赶在庆娣生日这天搭早机到了京里,庆娣才刚起chuáng,她接过沉甸甸的袋子大为好奇,听他说是送周钧的礼物,庆娣更加疑惑,“好像是我生日。”

“小心眼,放心,你的也在里面,不光有你和周钧的,还有谭圆圆的。”

庆娣好笑地说:“没到十二月呢,你装圣诞老人还是打算行贿啊?人家才看不上你那点东西,上回可是已经表明态度了,既然是我的死党,当然支持我所以决定。”

姜尚尧跷着二郎腿坐在小沙发里喝她新沏的chūn茶,晨光透过半掩的窗幔洒在他脸上,他心qíng大好的样子,笑盈盈地说:“就是因为他们表现不错,所以才要嘉奖。”

这是周钧和圆圆理解她,如果不理解,庆娣无法预料今时今日的姜尚尧会以什么态度回应。

“不知谁说真正的小心眼?”庆娣斜他一眼,将东西放下。

天渐热了,她穿了件薄针织衫,底下的睡裙短短的,露出半条修长的腿,光脚站在木地板上,小巧圆润的脚趾头上像是涂了层银色的指甲油,闪亮得可爱。她瞥来那一眼时正低下头放东西,V领的开口处透出一抹白皙的弧线。姜尚尧不敢多看,目光朝上移,只见她齐耳的蘑菇头睡得乱蓬蓬的,凌乱发丝垂下来,扫过他亲吻过无数次的粉唇。

此时眼中所见既与冶南的每一个清早相似,但又分明有些不同,除却久违的温馨感外,空气中另有些让人心跳陡乱的东西。

他只觉充血的某一处瞬间僵硬,胀痛难忍,唯有缓缓放下跷起的腿,硬邦邦地靠着沙发坐直了。

庆娣像意识到什么,也可能是他渐趋灼热的目光,也可能是骤然稀薄的空气。一束晨光投在地板上,照亮她半身,她站在光束朝他望来,迎着东面,稍微眯了下眼。

姜尚尧不确定她耳垂是不是又染成了粉色,只听她啐了口“色鬼”随即就闪身躲进了洗手间。

他尴尬非常,坐了会儿,讷讷地开口问:“我离你十丈远,怎么色了?”

庆娣满嘴药膏沫子,执着牙刷柄出现在洗手间门口,含糊不清地指责他说:“你用眼神……那个我。”说完不等他反驳,再度躲进洗手间。

姜尚尧刚恢复畅顺的呼吸为之一滞,任他脸皮修炼得很厚了,此时也不禁有些窘意。

他暗自怀疑将袋子里那台哈苏送给周钧的打算是不是太二了,毕竟如果没有周钧,像他这样的正人君子昨晚何至于猥琐地对着庆娣的封面用眼神……

周钧在电话里自告奋勇地说晚上他掌厨做正宗川味火锅,庆娣和姜尚尧一起去超市买好材料后,下午一个挂着旺旺赶稿,一个半躺在沙发上看书。

两年多来,姜尚尧少有这样惬意闲散时光,庆娣写完一段,回头才发现沙发上的人已蜷曲着长腿睡着了。她把电脑音箱关掉,悄悄走进些,屏息仔细端详那张早已刻画于心的面孔。

即使熟睡,他的眉头也是微蹙着的,不知那方寸间有多少无法舒缓的重负与难以释怀的积恨。她静静抱膝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以目光抚摸他下巴的弧度和眉宇间的倔犟。

爱他,怜他,不枯不灭不寂,纠缠两人半生,大约便是一世的缘分。

倏然对上他深思的眼睛,庆娣抿嘴微笑。“我吵醒你了?”

他摇摇头,依旧保持之前的姿势,只是沉默着伸出手来,托着她的脸颊,用拇指缓缓摩挲,许久后才开口:“想问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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