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华族(195)

一阵风自屋里迎面刮来,帷帐重重翻飞。丹菲掀了一层又一层,怎么都掀不完,深陷其中。

“崔景钰!”她无措地大叫。

光线昏沉,没人有回应。

丹菲迷失了方向,也寻不到来时的路。她在层层帷帐中打转,一个踉跄,后背撞上一具坚实的胸膛。

还未来得及挣扎,身子就被那人隔着一层帷帐抱住。

视线一片模糊,耳边顿时只余咚咚的心跳。两具身体紧密贴合着,呼吸的空气都变得灼热而干燥。

丹菲大口喘息,感觉到男人微凉的鼻尖轻轻触碰到她的脖颈,带来一阵酥麻的颤栗。

她闭上眼,喉咙哽咽,“崔……景钰……”

滚烫的唇突然狠狠吻了下来,凶狠地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吃了一般。不待一丝怜悯和犹豫,狂躁地侵占与掠夺。他拥着她的力气如此之大,让她几乎不能呼吸。唇舌被占据索取,连破碎的话语都无法发出来。

丹菲只觉得漂浮在半空中,浑身如焚,只靠男人一双手臂抱住她。她也情不自禁伸出手,将他拥住。一双深邃的眼睛注视着她,眸中情绪浓烈,仿佛有深刻的恨,又仿佛有炽热的爱。

沉醉之际,丹菲听到浑厚的钟声。

睁开眼,白墙纸窗红漆家什,正是宫中女官寝舍。

鸽子扑扇着翅膀从天空中滑翔过,伴随着晨钟声飞翔远方。

丹菲长吁了一口气,依旧觉得遍身如焚,酸软酥麻。她不禁抬起手臂,挡住了双眼。

景钰拒婚

崔景钰乌发松松高束,仅穿着一件单薄的素衣,腰背笔直地跪在蒲团上。他肩背上的伤痕已结疤,透过单衣朦胧可见。天已入秋,祠堂的夜晚寒气逼人。崔景钰紧抿着淡色的唇,英俊削瘦的面容沉静如水,眼帘低垂,静得仿若已入定。

“还不悔改?”崔父坐在一侧,面色暗沉。

“不改。”崔景钰嗓音沙哑,话语却坚定如磐石,“儿子不孝,让二老操心,为家门添羞。儿子做的事,自己一力承当。待伤好了,儿子自会亲自上孔家负荆请罪。”

“可是孔氏言行上有什么不妥?”崔公问。

“不!孔氏闺训端方、娴淑温良。儿子反而名声不好,是配不上她。”

崔公怒,“你可知,你若一意孤行,我可按照家规,将你逐出家去!”

段夫人忙拉丈夫,“夫君,这还不至于吧……”

崔景钰却是朝着父亲磕了一个响头,“儿子正是想让父亲如此!儿子退了亲后,就想离开长安!”

崔氏夫妇惊愕,“你说什么?”

“阿爷、阿娘,请听儿子细说。”崔景钰正色道,“儿子闹这一出,必然和孔家的关系必然会变得十分尴尬,更免不了受文人学子的口诛笔伐。儿子借此顺势寻外放的机会离开长安,避开风头。同时,儿子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不再受制于皇后。”

崔公听到最后一句,深思着,道:“继续说。”

崔景钰欠身,“儿子或许不能一时彻底摆脱皇后的影响,却是可以借此机会逐渐淡出。二来,儿子外放历练,干出政绩后再调回京,也是理直气壮,洗刷了以往的耻辱。”

段夫人道:“你当初投靠韦皇后,也是从权之计,又不是出自你自己之意。”

“阿娘,”崔景钰道,“说的这个理,可是外放磨练,于儿子来说,也是个极好的机会。”

崔公沉吟片刻,道:“那边,已经定了?”

“大致不差了。”崔景钰道,“阿耶,儿子就任性这么一回,也并不是全无坏处。平白无故不好离职,也怕皇后起疑,或是干脆不放人。退了孔家的亲事,在长安存身不住,外放出去躲避一阵,却是再好不过的借口。就算皇后不放手,儿子远在外,也可逐渐摆脱她的影响。”

段夫人不大懂政事,六神无主。崔公却是斟酌良久,终于点了头。

“也罢。看来你同孔娘子终是没缘。”

崔景钰隐隐松了一口气,嘴角挑起轻松笑意,道:“儿子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阿爷和阿娘请放心。”

这日沐休,安乐公主在定昆池设宴。

中秋已过,荷花都谢了。几只轻舟行驶在芦苇荡间,侍从撑篙,歌姬放声歌唱,悦耳的歌声随着水波飘荡到四方。

崔景钰依旧在家里养伤兼跪祠堂,没能来赴宴。段义云和李隆基避开热情的女郎们,走到水边长廊上吹风。

一艘轻舟自芦苇深处驶出。一个少女穿着蓝青色宫装,发髻间斜插着一朵粉白芍药,怀中抱着一大束蓬蓬的芦苇,站在船头。佳人风姿卓越,明眸皓齿,轻纱衣袂和挽纱随风轻飘,好似凌波仙子,踏浪而来。

“阿菲出落得越发好了。”李隆基目不转睛地看了许久,也舍不得移开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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