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离于爱(72)

她却问我:“那女人跑来找你干什么?”

我惊讶,随即想到,子东告诉我,她是见过孙亚欧与俞咏文在一起的,苦笑一下:“没什么。”

“我不是想追问你的隐私,不过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我那点隐私,其实你也知道,我只是不想再谈她了。慈航,你来找我有事吗?”

她点点头,从书包里拿了一个信封出来,交到我手里:“里面是1000块钱,我爸让我交给你的,他说他会把你垫付的医药费分期还给你,只是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我惊愕地看着她,她摊手:“我什么也没说。不过他并不傻,他不知什么时候又回他家住的宿舍区去转了一趟,听到邻居议论,拆迁款还没正式发下来,当然就猜到钱是你交给梅姨垫的。”

他连这一点瓜葛都不想与我扯上。我颓然往后一靠,简直失去了支撑自己的力气,半晌,我有气无力地问:“张爷爷现在怎么样?”

“两周前因为发烧又去县医院住了几天,不过已经出院了。许姐姐,你别怪我爸。”

“我谁也不怪。”

大约是我从神态到语气都太过可悲,何慈航犹豫一下,走到我身边,蹲下,手覆在我的小腹上,仰头看着我,目光带着怜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觉得自尊受伤。这女孩子有着一头浓密而自然卷曲的头发,束成马尾,仍有无数碎发毛茸茸地张扬着,从这角度看下去,活像一只小动物。

“你的肚子变大了。”

“是啊,孩子在一天天长大,已经有四个多月了。”

“你对它是什么感觉?”

我不解,她微微一笑:“其实我是好奇,孩子和妈妈是怎么建立联系的?”

“靠脐带联结啊,由母体供给胎儿营养和氧气。”

“不不,我说的是情感联系。你本来不要孩子的,可是又决定留下,现在对它已经有母爱了吗?”

我迟疑一下:“其实更多感觉到的是一种责任——”唉,责任与爱,怎么都逃不开这两个词,可是我们更想要的是什么?我摇头驱走这个突然闪现的念头:“我一个朋友说她知道怀孕后就马上母爱泛滥无法抑制了,也许每个人的感受不一样。”

“哦。”

我蓦地想起她曾是出生不久就被人遗弃的婴儿,她这样问,也许是想到了自己的身世,不禁恻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她猜出我的心思,笑了:“没事,你说得没错,每个人都不一样,我并不纠结身世。你也别想那些烦恼事,许姐姐。”

“我明白,慈航,不必为我担心。”

“嗯。”

“告诉你爸爸,实在要还钱给我,也不必着急,可以慢慢来,不要影响到家里的生活。”

她点点头,站起来,稍微退后一点端详我:“都会过去的,看你的面相,以后应该会有一个好的生活。”

就算满腹郁结,我也惨淡地笑出来:“你家张爷爷教过你看相吗?”

“不要笑,他真教过。他以前那个方圆几十里闻名的半仙称号不是白混来的,找他看相占卜的人,不管问前程还是吉凶,他多半都能说到点子上。抛开故弄玄虚和那些唬人的专有名词,你也得承认,所谓相由心生,通过长相举止言谈可以判断一个人的性格,而性格决定命运是有一定道理的。”

“可是我觉得我的性格太过纠结,远远不如你豁达。”

她再度凝视我片刻之后,很肯定地说:“你会放下的。”

我从来不迷信算命占卜之类的,在报纸上看到每周星座运程之类的都一带而过,从不细看。她也只有十八岁,还在读大一,然而她镇定的神情让她有某种超越年龄的说服力。我想,当然,我必须放下,否则折磨死自己也就罢了,还得赔上我腹中的孩子。

“谢谢。”

“别客气,你可以去补下妆。”

“不要紧,我现在怀孕了,憔悴一点也没人挑剔。”

她略微踌躇:“刚才我走进来,看到前台小姐在门外站着,看到我才尴尬走开,她应该也听到了不少内容。”

前台是一个颇为八卦的女孩子,曾因在工作时间打长长的私人电话任由客户等候而被我批评过。她的偷听就意味着整个公司都会知道我的婚姻处于危机之中,我的心重重一沉。她看在眼里,摇摇头:“许姐姐,你难道打算悄悄离婚,谁也不说?”

“最多只跟亲人说一声。私事一旦公开,就要承受各种议论、同情和猜测,我很想避开这一切。”

她却笑了,又露出初次见面时“你怎么会这么天真”的眼神:“我住的小镇子,大家最爱的娱乐就是谈论这种事:谁家老公出轨被抓包,谁家嫂嫂与小叔子有暧昧,如果能够现场围观抓奸或者谈判,那简直就像是过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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