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票提早点儿订购折扣会比较好，你的护照办下来了，签证也抓紧去办，总得早点儿去那边适应适应。”电话里，妈妈一遍一遍地催促，季天翼只是含混不清地应着，和林旭分别的日子再怎么不情愿还是一天一天地临近了，他不想马上去办签证去买机票，就以论文还没答辩为由把时间向后推。

“你这孩子怎么突然对出国这么不上心了？”拖了一段日子，看季天翼还没有动静，季妈妈急了，“你们答辩的日子是定好的，你先去签证呀，然后把机票订了。”

“我知道了，最近忙，过几天论文写好我就去办。”季天翼还是随口应下。

就是写一篇论文，你能有多忙。春节过后，对于出国留学，季天翼的热情明显淡下来了，季妈妈想，这其中的原因她是明白的，所以也没和丈夫商量，干脆自己买了车票，连夜赶来北京。

火车上的一夜她几乎没怎么睡，人年纪大了，本来睡得就不好，何况她心里还在反复地想，见到林旭，要怎么和她说，才能既达到效果，又尽量少伤害那个孩子。

人都是自私的，季妈妈想，因为人性是自私的，她首先会把自己的儿子放在第一位去考虑事情。而从儿子的前途考虑，她不希望出国留学这件事情再出任何差池。再从儿媳妇人选上考虑，她是真的很满意那个孙唯宜，自身条件优秀不说，家庭条件也很好。爸爸在法院工作，妈妈是医生，还是北京本地人，如果季天翼选择了这样的姑娘，那至少可以少奋斗个十年。她不是不相信儿子的能力，但是她是过来人，知道自己奋斗太辛苦了，而一桩有价值的婚姻，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太重要了。如果能让儿子找到一个高一点儿的起点，他和成功的距离就能缩短很多不是吗？林旭也不是不好，其实儿子每次回来念叨这个名字的次数多到她都觉得有点儿嫉妒了，可是那一次，这个孩子打电话来，她还是装作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和一个孩子玩这样的心思，她知道是不应该，可是总得让林旭明白，她和季天翼并不般配，她复读过，考的大学还是一般般，说明头脑不够聪慧，而她家庭条件一般，在未来的路上帮不上儿子的忙，现在看来，还会羁绊住他的脚步。

想着这些，季妈妈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年轻情侣，特别是学生时代的感情是最纯真的，她也懂得，现在他们必然是难舍难分，她也明白，但是这层窗户纸总得有人去捅破，她并不愿意林旭去怨恨季天翼，所有情愿自己来做这个恶人。

到了B大已经将近中午，季天翼果然不在寝室，打了电话过去，他接得飞快，压低声音问她：“妈，我在图书馆呢，找我什么事儿呀？”

“我在你们学校，来看看你。”季妈妈说，“惊喜吗？”

“惊讶才是真的。”季天翼没想到他妈妈会一声不响地跑来，愣了片刻。

“不管是惊喜还是惊讶，妈妈来看你了，中午叫你的小女朋友一起吃饭吧，你不是总想妈妈和她认识一下？！”季妈妈笑笑，“这边你熟，挑个地方，告诉我怎么走就行。”

“别，还是我去接您吧，您现在在哪儿？我的寝室，那就在原地等我吧。”季天翼匆匆挂断电话，距离林旭下课还有十来分钟，终于可以把她介绍给妈妈了，他觉得一分钟也等不了了，只想快点儿更快点儿，好像见过家长就有了更深的羁绊，就再也不能分开了。所有他想干脆跑到她的教室外去等。结果林旭常上课的几间教室这一节都没有课。看着一间间零零散散没几个人的教室，他愣了片刻，想到林旭常旁听考古学的课，不过他从没去过那边的教学楼，找了半天，快到的时候已经下课了。

林旭和刘航是并肩走的，夹着一样的书，刘航正绘声绘色地给林旭讲一个以前学姐闹的笑话。说是这个学姐是考研的时候跨专业考到考古学的，开学没几天正赶上一个地方修铁路，结果挖地基的时候在农田里发现不少明代前后的民居遗迹，她就跟着老师去实习，参加保护性的挖掘工作去了。后来某一天回来，遇上今天给他们上课的教授了，教授问她挖到了什么，师姐答曰：“没啥好东西，就几个大罐子。”

“你猜张教授怎么说？他吹胡子瞪眼地说，怎么能这么讲呢，好歹我们也是学考古的，大罐子算怎么回事儿？”刘航模仿张教授的说话神态还是有模有样的，林旭被逗乐了，忙问他：“那应该怎么说？”

“应该怎么说不可乐，可乐的是师姐今年要毕业了，昨天我正好看见她的论文初稿，看见她对一典型器物的命名——黑衣灰陶敛口斜腹豆盘三级高柄豆。”刘航一口气念了一长串的名字，然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林旭想起张教授在课上常讲的要观察器物的外观，顿时笑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