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秋波(183)

夏二爷心中暗乐,这别扭的丫头,平时总是巧舌如簧,对着自家老娘却词不达意,提什么不好,偏要提挨打这档子事?不过当娘的这一位,也好不了多少,操碎一片心,还总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果然,安平王双目一瞪:“我是孩子吗挨了打就要吃点心?”大概自己也觉得这话颇有些不好意思,将这孩子一片好心给扭曲了,目光虚虚飘在那两匣点心之上,带着些出乎意外的暖意。

小丫头向来被她娘亲呼喝惯了,难得听话的拎起点心盒子,“哦,你不喜欢吃,那我拎回去自己吃。”拎着点心盒子就要往外走。

夏二爷肚里肠子都快笑得打结了,见这丫头转眼就要越过呆滞的管事,到门口了,连忙扬声叫:“小七,你光记挂着你娘亲,拎了点心也不肯给二爹爹尝一口?”

安小七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今日失礼了……红着脸回头将点心匣子塞进夏友的怀里,就直直往外冲,临到门口却又停了下来,低低道:“娘,我爹爹的事,你不用再管了。”……女帝掂量一阵子,等到长安城瘟疫四起,断粮断药,恐怕就会放了爹爹。

可惜安平王只当女儿嫌弃她没用,不但没能救回夫婿,连自己也被打了一顿抬了回来,顿时一张玉容涨得铁青,指着她咆哮:“你爹爹的事我不管谁管?你给我乖乖在家呆着,没事别去外面野!”万一被那些不长眼色的,譬如某个长得像猩猩的可汗给瞧见了,抢回家去,还不得让老娘心疼死?

禁足这种事,只存在于安小七在娘亲身边,且仅限于十岁以前。

之后她的轻身功夫越来越好,就算安平王的咆哮声掀翻了房顶,这禁她的足也还是颇有难度的,基本属于“牢骚型的咆哮”,试问安平王府之中,还有谁人的轻身功夫能够高过她,将她抓回来禁足?

安小七脚下不停,理也没理老娘的怒吼,怡然越过早已言语不能,恨不得当隐身人的管事,唇角轻扬,笑意满面向着府外而去。

——好几年没听到过娘亲这样外强中干的咆哮声了,此刻听起来真是份外的亲切呀!

所以,被吐迷度欣喜的堵在将军府门口,简直是一种必然。

试问,老天几时又慈悲到让某个人一路顺风顺水许久?否则也就不会有那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的老话了。

总算,今日这上半日她还是过得颇为滋润的,下午遇到一些小小的不愉快,凭着她做杀手良好的职业素养,总还是能够应对的。她面上方才愉悦的笑意都未退去半分,好似出门碰到邻居一般打个招呼:“可汗可是寻家母?”

吐迷度一张笑脸顿时僵在了那里。

安小七想起娘亲那顿板子,新仇旧恨叠加,见这沙盗头子虽然如今做了回纥可汗一身贵气,但行事却依旧是那种横冲直撞强抢民女的派头,心中有了计较,面上盈盈一笑:“不巧得很,家母近日身体不适,可汗还是请回吧!”

至于如何不适,大家各自心知肚明罢了。

吐迷度在长安城摸了这些日子,见到了安小七的外公娘亲妹妹舅舅诸多人,就是不曾见到过她,相思熬人,心中猫抓一般,偏又无从下手。最终灵机一动,想到守株待兔这招,今日才将她堵在了安平王府门口。

吐迷度好不容易堵住了她,见得日夜放在心间的人,岂能随便就放她走,虽然一时言拙,还是毫不犹豫大踏步跟着她向前走。

暗七方才一直在府门口等着安小七,见这回纥可汗没脸没皮跟了上来,横过一臂挡在他面前:“可汗还请自重!”

吐迷度伸出铁臂一掌将面前男子推开,“本汗跟着自己娘子,你个侍卫插什么手?”

暗七本来只是礼貌性的一挡,并未施力,失察之下被推开,正欲一掌拍死这不自量力的沙盗头子,安小七却转头:“暗七,留下他。”

——虽然我也极想杀了这沙盗头子,可是如果在安平王府门口,或者在大周地界上杀了他,这决不是最好的选择。

暗七本是一时忿恚,被喝止了也就清醒了过来,敛了杀意随在他二人身后。

安小七边走边四下张望,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间或指着一些回纥少有的店铺与吐迷度瞧,外人远远瞧着,这二人乃是故旧新知,相谈热烈。

可是只有吐迷度身临其境,感觉得到其中的疏远客气冷漠,再不是西州王宫被他捧在手心的女子,浅笑轻嗔,眉间风情眼角笑意,都只名正言顺为他绽放。

因此眼下无论安小七如何笑靥盈盈,都令他心中郁闷难当。

闹市大街,当然不是谈话的最好地方。安小七琢磨着将这沙盗头子的性子磨的差不多了,方才带着他寻摸了一处酒楼,要了雅间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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