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年初,是我在成大任教的最后一个学期,如果没意外的话。

我的课排在晚上,有天突然发现教室里多了几张陌生脸孔。

下课后,有四个学生走向我,说他们是从大陆来的,到成大当交换学生。

我很好奇,请他们一起到我的研究室聊聊。

这四个学生两男两女,来自四所不同的大学,似乎颇适应在台湾的生活。

他们离开时,我各送每人一本自己写的书,当作纪念。

后来他们四人又分别来找我一次,都是在即将回大陆的前一晚。

有一个学生还买了个茶杯送我,因为觉得拿了我的书很不好意思。

「期待您的新作品。」临走时他说。

他走后,我突然想起那年在北京街头碰到的那群学生。

两天后,我开始动笔写《暖暖》。

《暖暖》虽然是个简单的故事,但并不好写。

在写作过程中,有时还会担心一旦写完后自己会不会被染上颜色?

处在这种时代氛围中,人们往往会丧失内在的纯粹,和勇气。

如果有天,世上的男女都能以纯真的心对待彼此,便没有太多题材可供写作。

到那时小说家就可以含恨而终了。

所以我现在还可以写。

《暖暖》文中提到的景点,我几乎都去过,但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

也许我的描述不符合现况,因为那是凭印象写的,难免有错。

原本想把长度控制在十万字,但还是超出了约六千字。

如果写得太好让你感动不已,请你见谅,我不是故意的。

如果写得不好,也请你告诉我,让我知道我已经江郎才尽。

然后我会应征地球防卫队,打击外星人保护地球,做些真正有意义的事。

《暖暖》写到一半时,又有一男一女到研究室找我。

男的是大陆研究生,也是来成大的交换学生;女的则是成大的研究生。

他们是在台湾认识的。

「你们一定是男女朋友。」我说。

他们吓了一跳,然后男的傻笑,女的害羞似的点点头。

「很辛苦吧?」我说。

「没事。」男孩看了女孩一眼,笑了笑。

女孩浅浅一笑,也看了男孩一眼,说:「还好。」我们叁人聊了一会,我和女孩以学长学妹相称,男孩则叫我蔡老师。

「学长。」她对我说:「他能见到你,离开台湾后便不会有遗憾。」「他能在台湾认识妳,才觉得死而无憾。」我问他,「是吧?」「没错。」他哈哈大笑,「您果然是写小说的。」她有些不好意思,拉了拉他的衣袖。

我手边只剩一本书,打算送给他们,签名时问他们书上要题谁的名字?

两个人互相推说要签上对方的名字。

「那就两个人的名字都写上。」我说。

然后我又写上:永结同心、永浴爱河、永不放弃、永……

「学长。」她笑着说,「可以了。」「要加油喔。」我说。

「我会的。」他回答。

「嗯。」她点点头。

他们又再次道谢,然后离开。

他们离开后两个月,我终於写完《暖暖》。

很多

小说作者喜欢将

小说献给某些特定的人。

我很少这么做,因为担心若写得不好,反而会连累被我献上作品的人。

但如果你觉得《暖暖》写得还可以,我很想将《暖暖》献给某些人。

就献给午后北京街头坐在矮墙上悠闲晃动双腿的那群大学生、临行前还不忘来跟我告别的四个大陆交换学生、始终带着靦腆笑容的一男一女研究生。

还有不管在任何时空背景下,内心仍保有纯粹的人们。

蔡智恒2007年9月於台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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