悸婚(132)

奇怪,她竟然感觉不到伤心,而是感到了无比的庆幸。

幸好早就决定要分手了,幸好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幸好没有被那些甜言蜜语所诱惑。

抛开所有的幻想,脚踏实地地生活,比什么都强。

她模模糊糊地想着,努力让自己的思绪放空,深呼吸,吐气,循环往复,渐渐进入了梦乡。

只是梦里也不安宁,各式各样的怪兽追着她跑,跑着跑着,整个人被什么不知名的重物压住了,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她努力挣扎着,终于冲破重重桎梏惊喘着醒过来的那一刻,恐惧的感觉是如此清晰,小腿肚一抽一抽的,几乎不能控制得蜷缩了起来。

黑暗的病房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和狂乱的心跳声。她勉强平复了一下心情,从床上半撑了起来,使劲地按摩着腿部,小腿肚那里又疼又难受,她不时地发出了一阵倒抽凉气声……

手指一下僵住了,房间里还有一个人的呼吸声,气息绵长,带着强忍的克制。

她惶然地往旁边一看,一个颀长的黑影站在离床不远的地方,那熟悉的轮廓气势迫人,就算在黑夜中,纪皖都能感受到那幽深冷漠的目光紧紧地锁在自己的身上。

“贺……予涵!”纪皖又惊又怒,摸索着床头的开关。

“啪”的一声,灯亮了,贺予涵打开了灯,突如其来的灯光亮起,纪皖侧过头闭上眼,过了好几秒才睁开眼来,只见贺予涵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那目光仿佛鹰鹫,一寸寸地扫过她的身体,最后落在她被子下的小腿处:“脚抽筋了?”

“不管你的事情,我不想看见你,”纪皖警告说,“你赶紧出去,不然我要叫人了。”

贺予涵的嘴角露出一丝讥诮的笑容,仿佛在嘲笑她的天真:“你以为有人会来管闲事吗?我们夫妻间的事情,需要别人来掺和什么?”

纪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贺予涵,到了现在你觉得你这样还有什么意义?你不是已经认定我是一个水性杨花、贪慕金钱的女人了吗?你对这样一个女人还恋恋不舍,不觉得太讽刺了吗?”

贺予涵没有说话,反而朝着她走了几步,俯下身来,两个人几乎面对着面,那张熟悉的脸庞上布满了红疹,曾经白皙细嫩的肌肤变得丑陋粗糙,那姣好的容颜也不再有,可是,为什么他还会一如既往得迷恋?迷恋到只要眼前的人一个眼神就能自动坠入她编织的情网?

“我不在意,”他缓缓地说,他的声音冷静,没有半点起伏,就好像机械人一样,而控制这个机械人中枢的,正是眼前这个名叫纪皖的女人,“我有足够的金钱来支持你的贪慕虚荣。”

一丝丝凉意从心底泛起,顺着血液渐渐流向四肢百骸,慢慢地冻结住了身体的每一寸角落,纪皖甚至听到了那冰冻肆虐的声音,每一声都在嘲笑她曾经的天真。

“你这样真是让人感动,可是很抱歉呢,”她轻笑了起来,那笑容凉薄中带着豁出去的锋刃,就算是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你这么坚持要我,你难道就不怀疑,我肚子里的孩子压根儿就不是你的,难道你天生有替人养孩子的癖好吗?”

一刀捅进身体,带着倒刺拔了出来,连着血淋淋的皮肉。

贺予涵踉跄了一步,扶着床尾的床杆才让自己没有倒下。

空气中是令人窒息的沉寂,所有的意识都远去,飘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带着蔷薇花香的午后。

原来,经过这么多年的跋涉,这么多年的渴求,他依然是那日被单方面判处了极刑的少年,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

床杆上尖锐的凸起带来一阵痛意,让他渐渐清醒。

他勉力挺直身躯一步步朝外走去,好让自己那狼狈的一败涂地不是那么明显。

手扶住了门把,他停下了脚步,一字一句地道:“生下来以后,做个DNA。”

凌晨的街道上,贺予涵开车飞驰。

天边的一抹曙光将露未露,大地还笼罩在一片夜色中。

车窗外的景物呼啸而过,凌冽的寒风从敞开的窗户中刮了进来,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肤都麻木了似的。

而他的灵魂仿佛出窍,冷眼旁观着握着方向盘的自己,将油门踩到了最底。

只有这样的极速,才能让人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存在,才能让身体里的恶魔停止肆虐,才能让胸口嚣叫着毁灭一切的念头暂时缓解。

转角的时候,一辆重型卡车呼啸而至,贺予涵下意识地刹车、打死方向盘,轮胎尖锐的摩擦声响起,卡车堪堪从车头擦过,滑行了一段路后停在了马路中间。

贺予涵的脸色发青,心脏传来的剧烈跳动声仿佛擂鼓,一下下撞击着他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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