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翰端起酒杯对木森说道：“来，木森，正好赶上木林回来，咱们哥仨喝一杯。不论遇到什么事情，咱们的精气神不能散。这比什么都重要。”

木森端起酒杯笑了笑，然后一饮而尽。因为早饭没吃，木梓吃了一会儿才有了一点饱腹感。此时，她抬起头看着木森和文翰干杯的时候，弟弟的脸上虽然露出了一点笑容，但她看得出来，那笑容里分明隐藏着一丝苦涩。

木梓首先问道：“木森，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没等木森说话，木一凡便抢先开了腔：“那能有什么事儿？好事呗。你弟弟下岗了。”

木梓的母亲在一旁有点不太高兴了，“这是你当爸爸说的话吗？儿子下岗了，本来就很上火。你可倒好，不但不劝解，反而来叫好。就没看见你这么当爹的。”

木梓急忙劝道：“你们先别吵。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怎么说下岗就下岗啊？”

木森自己倒了杯酒端起来又喝了精光，然后说道：“是上周的事儿。省里已经下文了，1986年以前在岗的民办教师全部转为公办教师。86年以后录用的民办教师一律下岗回家。我是87年上班的，只差一年。”

“像你们这些人把一生中最好的青春年华都奉献给了教育事业，难道国家对你们这部分人就没给一个合理的说法吗？”文翰问道。

“目前还没有什么说法。已经有人传出话来，省里准备把我们这些人从1996年国家实行养老保险政策开始到今年共12年教龄，视为缴纳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的有效年限。从今年开始一直到60岁退休，这段时间的养老保险费我们自己缴纳。同时按照教龄每年补助500元的标准。我今年正好工作21年可以得到1万元左右的补助。但是现在省里、市里都没有正式下文,目前的一切说法都是谣传。”木森回答道。

木一凡在一旁忍不住又埋怨起来，“即使省里出台了这样的安置政策，你现在不也是下岗人员吗？以后不还得自己找事做？当初我就不同意你当着这个民办教师，你就是不听。现在后悔了吧？可惜这世上根本没有后悔药。当年你要是听我的话，再复读一年，就凭你这智商，考上大学根本不成问题。你看你弟弟，别看比你年龄小，人家就是比你想的远。现在看出区别了吧。你呀，纯粹是脚上的泡自己走出来的。这才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木梓看了父亲一眼说道：“爸，你现在说这些话还有用吗？你把木森埋怨出花来他也下岗了。都过去的事情咱们就不要提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想一想木森以后怎么办？”

母亲说道：“就这点事儿，你爸都埋怨木森好几天了。只要看见木森就唠叨，你烦不烦人。你有能耐儿，你这辈子不也跟土坷垃打一辈子交道吗？”

木一凡被女儿和老伴儿一顿抢白后终于平静了下来。他说：“实际上，我也知道现在说这些话一点用都没有。但是，我总觉得木森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不应该啊。我真是替他惋惜。想当年……咳，不说了。”木一凡说着说着不免哽咽起来。

文翰急忙说道：“其实，爸说的这些话只是替木森担心罢了，并没有别的意思。大家不要想得太多。尤其是木森更要理解老爸。实际上，老爸曾经对你给予很高的期望。”

木森似乎很决绝地说道：“我非常理解老爸的心思。我知道他为我好。我必须承认，当初老爸和我姐劝我复读的想法是对的。但现在说后悔又能怎么样？木泽和卓茹都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明年他们就要考大学了。我已经无路可退，更没有时间去后悔。我只能往前走。”

文翰点点头说道：“好，我非常赞同你这个态度和想法。人啊，就得这样，什么时候都不能服输，更不能放弃。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有一句话我常对自己说：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却又为你打开另一扇窗。说不定，咱们今后或许能够遇到更好的机会。”

木梓问弟弟：“木森，你想没想好今后打算干点什么？”木森说道：“姐夫说的对。我虽然现在下岗了，但我还有精力做点事。如果再当几年民办教师还是今天这样的结局，那我就没有什么机会了。昨天，我刚从市里回来。我同学在市里开了好几年的补习班，经济效益非常好。他建议我先在私立学校干个一年半载熟悉一下情况，然后自己办补习班。我觉得这个路子非常可行。昨天我在市里一所私立学校已经通过面试。他们决定录用我了。其实，我昨天给你们打电话倒不是因为我的事儿，主要是为了爸和妈的事情。”

本来大家议论主题的是木森下岗以及他今后如何工作和生活的事情，没想到木森的一番话却让整个谈话的主题立刻产生了翻转。这不仅使文翰和木梓感到意外，就连木一凡和老伴儿都感到十分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