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诉女王(84)

这也意味着更快的人员流动,以及更难维持的招聘门槛,更少的晋升名额,这就是经济大环境带来的影响,元黛留学时候不少同学现在都在投行,提起来都是叹气,他们大多都要主动降薪,出差的商旅标准也下降一个档次,元黛看年终报表的时候都没什么情绪波动,她早就有感觉了,最多是没想到形势居然比想得还要更严峻一点。

唯一可堪告慰的大概是他们还算是中型所,还有往下去挤压的余地,小律所的日子现在只会更难过。如果形势继续下去的话,应该试着开始接破产方面的案子,东方不亮西方亮,就算再不好也不可能完全没活了,日子还不是得过吗?融资并购不好做,那就去做破产,路不都是人趟出来的。

实在再不行,干脆就不做了,理理财也能靠吃利息过,但元黛怕自己到时候会闲出抑郁症,这想法只能作为托底,她在OA系统里把组员名单都拉出来看一遍——明年可能会需要裁员也可能不会,不论如何,她心里得有个底。

下午还有个会要谈明年的薪水池,这才是重点,公务报销的钱减一点无所谓,最多明年调整薪酬配比,她足额拿自己业务的提成,亏是不可能亏的。但薪水池如果和预期不一样,那要么全员降薪要么就得开人了。元黛估计明年的薪水池最理想也是持平状态,很可能所有小组都要被迫缩减,她在心底估量是裁员还是降薪,她偏向降薪——倒不是心慈手软,只是裁员+下调标的限额也就意味着本已接近满负荷的人均工作量还要再往上提,元黛真怕手下来个猝死,律所反而赔更多。

朱子强这种有家室的可以多降一点,世道这么不好,有小孩的社畜为了稳定收入也不太敢辞职,再说他们多数都工作了几年,薪水已经逼近中级律师,还是有很大的调薪幅度,用KPI激励一下,画画年终大饼,说不定到年终市场就向好了,或者他们发展出了新的业务方向,那有对明年的期许吊着,也就不会轻易辞职了。至于小年轻,薪水本来就不高,再降得狠点就跑了,还要再招新人成本更高,所以要稍微温柔点,降个两千块是最高了,再降的话可能得倒贴上班,或者按时薪算不如企业法务……

一个个律师顺下来,计算出降薪的权重,元黛的鼠标在曲琮这一行顿了一下,她有一丝犹豫:曲琮的薪水肯定是高开了,四万块远超她能拿到的普遍行情,当时她自有道理,但现在就有一丝尴尬了,降薪太多那是赶人走,可是不是该顺水推舟让她辞职呢?

元黛考虑的不仅是纪荭的反应,还有曲琮的利益,说实话,她手底下走过的优秀年轻人很多,元黛多数和她们保持良好又有距离感的关系,尽量好聚好散——除非有更大的利益牵扯。曲琮算是有点赶巧,正好赶上她的人际关系变化剧烈的时间点,纪荭在搞事情,简佩在离婚,其余朋友都是客户,不便交流得太私人,她听了点元黛的心底话,这也让元黛对她有了点牵挂,在她看来,把曲琮从华锦逼走,其实某种意义来说,反而是在保护她。

只是这份善意是否合乎时宜,那就有待考量了,曲琮本人可能根本就不领情,而元黛也要考虑到纪荭,格兰德的业务现在正变得越来越重要,而她很希望不论纪荭想搞什么事都别太疯狂……

有些事是元黛不愿去想的,她的逃避倾向也许就来自于工作中不断的自我催眠,但做非诉律师这行只能如此,没有什么企业完全规规矩矩,但非诉律师最好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她犹豫了很久才给曲琮定了一个不痛不痒的比例,最多降薪10%,不过对外要说得严重点,这一点相信稍作暗示小曲就能懂的,肉要埋在饭里吃。

下午的会是元黛逃避不了的,这种预算会议在律所=撕逼,每个合伙人都在给自己争取最好的薪水池,拉帮结派甚至从三个月前就开始,如果不是工作太忙,出差又频繁,每年的尔虞我诈都够写几本《三国演义》了。就是在往年,会议对元黛来说都不轻松,今年更甚,前些年她一向独占鳌头,也是树大招风,今年很多合伙人都觉得,风向该变一变了,一家独大总不如双雄并立来得好,大鱼有竞争,才有小鱼得利的空间。

开完会,她偏头痛又犯了,回办公室翻出两片阿司匹林来吃,元黛捂着额头叹口气,打开文档开始改数字——过程是痛苦的,但结果还算不错,她撕赢了,明年的薪水池总额只缩减5%,比她预期的10%少了一半。说实话这还要多亏纪荭,格兰德这种跨国公司的业务,对华锦来说不但贡献利润,而且还能装点逼格,而且它培训了华锦的生化方向,现在这个世道,最好做的就是医药和教育,但教育企业不产出太多法律业务,药企才是香饽饽。为格兰德服务,使华锦能接触到制药业前沿的法律实务,这也意味着润信这样有意出海的中型药企客户会慕名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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