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诉女王(87)

这问题不能问父亲,哪怕只是展现一点疑虑,母亲都会找到借口直接命令她辞职,之后的人生恐怕再难自主,而曲琮虽然还没想好之后该怎么做,却知道这绝对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自私得让自己都感觉愧疚——这可能会连累到父亲,哪怕只是微小的可能,符合道德的做法依旧是把这一线可能扼杀在摇篮里。可曲琮知道自己不会说也不会去问,她只会一直保留这个小小的焦虑,藏在心底,直到慢慢遗忘。

也许正是愧疚放大了她的想象力,从曲爸爸的工作内容来看,曲琮是在自己吓自己,但她还是情不自禁地想象着那些最坏的结果,她甚至想不出要怎么才能达成这个悲剧,可父亲锒铛入狱,曲家倾家荡产的画面依旧生动展现,她蹲在地上蜷成一团,温暖的水流也止不住双腿的颤抖,这是在自己吓自己,可她真的乱了,全乱了,她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她到底在想什么?

画面又情不自禁地回到眼前,那一瞬间的心理活动已经忘了,可元黛的反应依然清晰,让她一再回味,她片刻的惊讶,随后转为深沉的眼神,唇边浮上的复杂笑意——曲琮多次觉得元律很漂亮,可让她禁不住一再重温的,是那一刻那种……

那种力量满溢的感觉,那种凭着自己的能力让女王吃惊的感觉,那种权力在握的感觉,那种牌在指尖的感觉。

那种……那种玩家的感觉。

元黛对她说过自己的生活,曲琮不否认自己因此有点退缩,在她的构想里,总有一天她是会结婚的,虽然还没想好和谁,但那个模糊的愿景一直在那里,她没想过它会被工作排挤,以元黛的能力都不免被吞噬掉个人生活,还有纪荭、简佩,似乎越成功的非诉女就越容易单身。

——但曲琮也想要钱,离开华锦她很难再找到一条这么赚钱的职业道路。

她想要的东西有很多很多,年轻人的欲望总是强烈。曲琮知道自己应该找到最想要的东西,不能再盲目地朝前走,她的退路很多,也因此很容易举棋不定,华锦这份工作辛苦又艰难,她完全可以不必这么自虐,征服自己的母亲总比征服那么多客户来得简单,不是吗?甚至于她能感觉得到,元律的惊讶中也参杂着一丝失望,就好像……就好像她希望自己拒绝,希望自己辞职,也许是因为她觉得曲琮换一条路走更好,甚至连她都不怎么看好。

这是一丝细微的情绪,也许是她的自作多情,但曲琮确实因此不怎么恨元律,元黛和纪荭不同,对她终究是有点善意,她能感觉得出来,也许元律是希望她离开这个复杂的环境,多少有点儿为了她好,只是这毕竟不符合元律自己的利益,所以她也并没有明说。

而她也应该顺从这份隐秘的提示,离开这个危机四伏的环境,回到自己的温室象牙塔中去,那里安全又富裕,她可以轻而易举地拥有让人羡慕的物质条件——

但是,她还记得刚才那种感觉。

在情绪的极度沸腾下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在强烈的羞愧感和震惊中酝酿出的反击,元律脸上浮现的惊讶,那种——那种甜美又让人迷醉的感觉……

那种让人上瘾的感觉。

这是一条遍布荆棘的道路,曲琮已经看到前辈们足下的血迹,她们精致妆容下的泪痕,但她也一样看到她们灵活的手腕,她们藏在背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为自己攫取最大利益的狡黠。

元律说得对,生活只关乎于选择,你总是会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而曲琮心底深处知道,她有点被自己吓着了,说实话另一部分的她简直一直在无意义尖叫,这才是她如此六神无主的真正原因,她现在就像是分裂成了两个,有一个人让她第二天上班就递辞呈,另一个声音很小却很自信,它知道曲琮大概最终还是会去上班的。

——它是对的也是错的,因为明天是周六,曲琮这周不打算加班。

但她也没打辞呈,这天晚上曲琮翻来覆去,还是约了喻星远周日出去买衣服兼玩密室逃脱,她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说实话这样对喻星远好像也很不公平,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是,‘不是什么好东西’也是个好消息,意味着曲琮越来越能胜任自己的工作了。她放下手机,望着镜中的自己,意识到崇拜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毕竟,自己正潜移默化地向她的偶像和导师转化。

曲琮托起下巴,久久凝视着镜中的自己:这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第33章 温情

喻星远从更衣室里走出来,在曲琮面前僵硬地转个圈,叉手站在那里,“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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