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里什么都有(110)

天边的仙鹤飞去天河,一声长鸣,挥动羽翅,护住它的两只小鹤。

风声吹得窗框作响,殿里的纱幔也开始摇曳翩跹。

淡金色的流光不断从漫天的流霞里涌来,汇聚成一大片的旋涡式的气流,缠裹着淡银色的光芒,不断地浸入慕云殊的身体里。

那是这里自然孕育而生的灵气,皆因他手腕上的星芒阵法被吸引而来。

慕云殊能够感受到有三种力量在他的身体里冲撞着,似乎要将他全身所有的血管融化,甚至是碾碎他的每一寸骨髓,再使其重新生长。

喉间涌上腥甜,慕云殊吐出一口血来。

他额上的青筋微突,一双眼睛已经红透,连着脖颈间的血管都比平日里要显得更加清晰。

仿佛是再也没有办法忍住这样剧烈的疼痛,他蜷缩着身体,浑身都在止不住的抽搐。

当年应琥在他体内种下的红丝,如今也因为这三种力量生生碾碎了他的骨头,而被尽数抽出体外。

好似漫无边际的淡银色光芒终于在这一瞬间盛大起来,彻底吞噬掉了那一抹幽蓝,和缕缕的淡金色光芒。

如丝雨一般的强大气流汇集着将他包裹起来,又如细小的利刃一般,在围绕着他而徐徐旋转的时候,还会发出如剑气一般的铮然之声。

慕云殊全身都被细微的气流割出一道又一道的伤口,连同着他那样一张苍白隽秀的面庞也被割出一道血痕。

骨肉重塑,仙骨生长。

银色的气流不断蔓延扩大,陡然上涌。

原本束缚住他的绳索应声断裂,消失无痕。

而此刻礁石连接的外面那一片阔大的海域,开始天翻地覆,浮浪冲天。

雷声滚滚,闪电阵阵。

而慕云殊紧紧地盯着殿门外,那一片朦胧烟雾之间,那两只来回掠过的小仙鹤。

它们的羽翅尚未着墨,仍是一片通透的白。

落在慕云殊的眼里,那便模糊成了远山薄雪的一寸颜色。

他的脑海里不断闪过那个女孩儿笑容灿烂的面庞,他想起重逢那天,在这云端天阙,在这还曾空荡的殿宇之中,她抓着他的衣袖,说:“你能不能画两只小鸭子陪我玩儿呀?”

或许是殿外吹来的冷风迷了眼,又或许是这碾碎骨髓的疼痛令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有些模糊。

他只觉得自己眼眶有些湿润,下一秒他就再也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逐星……

他动了动干裂破皮的唇,却始终没能发出一点儿声音。

彼时,远在平城慕家的逐星捡起来那个已经被她烧死的女人的弯刀,抛出去的瞬间,就刺穿了那个男魔修的胸口。

盛大的火焰燃烧起来,淡金色的气流如芒刺一般,擦着那个人身体的每一寸,令他发出惨叫,最终沦为一地青灰。

逐星迅速施展术法,牵引着淡金色的流火四散出去,将那制造了眼前这一片虚幻的黑的阵法,烧了个干干净净。

可下一秒,她整个人却又急速下坠,落入了一方冰天雪地里。

在那些冰雪顷刻间冻住她的双脚时,一根冰刺袭来,刺穿了她的腰腹。

逐星吃痛,整个人都摔倒在雪地里。

纷纷扬扬的大雪落下来,每一片飘落在她身上的雪花相融相结,交织成一道繁复的网,将她的手脚都束缚起来。

“小画灵,我说过,你迟早会死在我手里。”

应琥的声音在这样明明虚幻,却又显得格外真实的阵法环境里,显得缥缈又阴沉。

他似乎是在笑。

笑声一阵阵地传至她的耳畔,那样的语调分明轻缓,却教人听来,毛骨悚然,“你不是要救陛下么?他就在那儿。”

逐星闻言,一抬眼,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山丘之上的慕羡礼。

他仍然闭着眼,脖颈间的伤口还在流血,可他却始终好像无知无觉。

逐星忽然想起自己刚刚见到他时,瞧见他眉眼间覆着的冰雪。

原来应琥,一直将他放在这样的阵法里。

封冻他的意识,也渐渐令他失去生机。

“你再不救他,他可是会死的……”应琥的声音仍然是那么的沙哑,语气里还带着几分的幸灾乐祸。

“待我找到慕攸,再回来收了你的灵力。”

应琥似乎已经很确定,逐星会被他困死在这里,连带着那位曾对他恩重却也算计他最狠的帝王一起,他们都将死在这儿。

或许应琥原本对于魏明宗尚留有几分恻隐之心,便是当年,他也没有想过真的要了魏明宗的命,可那位帝王,偏是自己放不下为帝的傲骨,最终自裁而死。

而这千年漫长的时光,已将他最后仅存的那么一点良知都已经消磨干净。

当年的恩已忘,唯有夺药之恨仍那般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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