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绝(148)

作者:喜崇 阅读记录

徐观看见他长出很多白发。

“为什么?”徐观问。

徐文忠没有说话,电话里传来他沉重的呼吸。

徐观从胸前摸出那串天珠,那是妈妈留给他的,他曾经一刻也不离身地戴着。

“你告诉我,”他慢慢对着电话那头说:“这是不是干净的。”

“我没有办法……”徐文忠握紧电话,被触到什么点似的激动起来:“我没有办法!你还在读书,徐海还那么小……我需要很多钱,我不能再让你过以前那种日子!我只能用你妈妈留下的珠宝店,你听我说,我在澳洲昆士兰给你们买了一套房子,你别告诉别人,拿着钱带他们走,谁也别说,单家有问题,汤家巴不得看我去死,你谁也别说,带玉洁和小海走……”

“你是说你放在书房保险箱的那张房产证?”徐观笑起来,他把天珠放进裤兜,手在兜里握紧成拳,声音喑哑,“苗玉洁……”

“你娶的什么人,带回来的是什么人?我叫了她六年的妈妈,六年。”

“我自己的母亲,我也只来得及叫她十年。”

“这一声妈,换来什么呢。换来她把房产证掉包,你这次被带走的时候,她也带着她的儿子走了。”

徐文忠瞪大眼睛,握着听筒的手颤起来,“你说谁?他们……他们去哪儿了?”

“还问什么呢。”

“明明你都清楚的。”徐观死死盯着他,眼下青黑,俊朗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和失望,“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不稀罕每个月五位数的零花钱,我也不稀罕他们因为徐家对我另眼相看。”

“这个世界没有人会永远拥有舞台,等你一朝跌落,落井下石才是常态。”

“让他们走,没关系。”

“我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

徐文忠嘴唇嗫喏,眼尾的鱼尾纹因为用力变得深刻。

“托您的福,爸爸。”他低声说。

狱警打开门锁,声音冷漠:“时间到了。”

电话被挂断,徐文忠站起身,拼命拍着玻璃说着什么。

徐观听不到了,头也不回地离开。

“回去。”狱警按着他的头,用力将他带出会客厅。

他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徐观渐渐被门挡住的背影。

他瘦了很多,向来挺直的脊背竟然有些佝偻。

那是他徐文忠的儿子。曾经多张扬的男生,笑起来让他感觉拥有全世界。

那个从来不任性,连亲生母亲去世的时候,也只是在墓碑前磕了一个头的乖孩子。

他把苗玉洁母子俩从重庆带回家的时候,徐观不哭不闹,只是沉默了两天,就在经过三峡大坝的时候,叫了苗玉洁妈妈。

他记得几年前,母亲去世的那个晚上,徐观难得丢掉男孩子的骄傲,窝在他怀里,手里紧紧捏着娘家留下的那颗天珠。

他正在打电话,那头是单高扬的父亲,邀请他一起踏入深渊。

他给徐观放着动画片,十岁的男孩子在怀里渐渐笑开。

明明他是很伤心的,他笑不出来的。

他还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故意笑得那么大声。

而他明明,怀里就抱着他的全世界了。

他还是踏出那一步。

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他怀抱侥幸这么多年,终究东窗事发。

他被带走两次,他知道徐观为此到处求人,甚至为他在大伯面前下跪。

他说我相信我父亲不会这样做,求你救救他。

但他也终究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锒铛入狱。

他是所有人眼里会发光的天之骄子,从不缺嫉恨,有人要如何整他,他甚至都懒得给个眼神。

——单家人这么告诉他。

单家人还说,他们徐家人就是傻,不懂遮盖锋芒,最好的时候有多好,最坏的时候就会有多坏。

单高扬站在单父身后,得意洋洋说,这就是高傲的徐观不屑于揣测人心的代价。

但不是这样的。

他记得徐观上大学的时候,很开心地告诉自己跟兄弟分到了同一所学校,他背着他给领导送礼,让他和兄弟能住在同一间宿舍。

徐观还说他交了一个女朋友,是汤家人,他最后也没舍得骂他,只皱着眉提醒他别把家里的事跟外人说。

他知道他不会说,他是那么听话的孩子。

说什么因为高傲,是他该付出代价。

不是这样的。

他什么也没做错。但女朋友还是为明哲保身离开他,很快找到另一个家世背景显赫的男友;好兄弟是背后让他的父亲入狱的推手;叫了六年妈妈的继母,出事的那一刻就算计着带自己儿子远走高飞,一分钱都没给他留。

最后是他说相信的爸爸,给他最狠的一耳光。

是他把他送到舞台上光芒最盛的地方,也是他亲手把他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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