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舞(166)

作者:鲁序涵 阅读记录

他以前没觉得螽斯这么好看,不由看得有些出神,收回目光之时却发现皇穆正没什么表情地盯着他看,他与她略一对视就有些慌张,于是敛着目光继续低头研究金砖上究竟是什么动物。

半晌方听皇穆问:“黎指挥使,为何此事案卷中未有记录?”

他走神得太认真,略想想才明白皇穆问的是什么,赶忙道:“回禀主帅,当时收到的线报是妖寇不过百余人,巨阙只出动二百人,到了青丘才发现妖众近万,训练有素,若不是我们主帅协调有度,胜负尚未可知。押送路途之中众人忙着提防九尾狐生事,像这类小事,未来得及记录在案。对此事有印象的白虎卫,便是我们主帅昨日接到殿下令旨后命人一一询问负责押解的白虎卫问出来的。他因为曲昭年纪小,而对他有印象。”

皇穆一手托腮,一手来来回回摩挲狐裘皮毛,她懒洋洋地打量着黎昕,此人原身是只犀牛,千辛万苦修炼成仙,投在蒋策麾下。她早听说此人对蒋策忠心耿耿,今日觉得传言不虚。她对原身是犀兕的仙总有些偏见,觉得他们憨头憨脑,并不十分聪明。

陆深曾说黎昕是白虎中为数不多的聪明人,但他随后又说也有可能黎昕不过中人而已,只是白虎的聪明人委实少,他于是卓然众人。

她想到这里不由笑了,憨头憨脑几乎句句不离“我们主帅”的黎昕被她笑得毛骨悚然。

这套说辞是他来之前和蒋策商量过的,蒋策本意是他自己来,对皇穆传业授道,答疑解惑。被他苦苦劝住。这些年白虎与麒麟龃龉极多。如今乾塔倾毁,埋在塔底的偏偏又是皇穆,当日若不是她先一步赶到,镇魔塔群恐怕不单单只损毁乾塔。蒋策接到元羡的令旨后微微一哂,“这纸上的意思分明是皇穆的,她何不自己写了给我。”昨夜收到皇穆的信笺后,他捻着笺纸一角,将笺纸吹得上下翻飞,“公主殿下这一笔字委实是漂亮,亲下的手谕,何其珍贵。不如我们装裱起来,挂在堂上。”

他这样的态度,黎昕实在不敢让他入麒麟,得罪皇穆倒无所谓,反正早就势同水火,可这里还有元羡。他以东宫与皇穆并未点名要他入殿为由将之劝住,和蒋策把来龙去脉梳理了几遍,整理出一个通顺的故事。

昨日是他第一次近距离与皇穆接触,素日也曾远远见过,听说是四海九州称得上的绝色。他在书里读过美人倾城,昨日却知美人既然能倾城,那么便能伤人。

他早听说麒麟煊赫堂皇,对比之下白虎简直简陋。他入鹿鸣堂之时闻得香气融融,转入书房之际恰好屏风上的芍药翩翩落了一片花瓣。白虎殿中也有些杨柳岸晓风残月的文人,之前觉得蒋策十分儒雅,但远细腻不到这个地步。所以他未见到皇穆之前已觉目不暇接,这份不暇在行礼抬首后变成了目眩神迷,锦绣丛中皇穆身着白色金麒麟常服坐在书案后,黎昕只看了一眼就只觉得眼花缭乱不知要看向哪里,慌张得低头胡乱将案卷塞给江添。

她今日较昨日不知为何更显清丽,容艳逼人。他甫一入殿就有些慌张,话不受控的多了许多。过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平静下来,正当他自觉神态自若之时,皇穆偏偏没头没尾地笑了。

他于是怀疑自己慌乱之下说错了什么。

皇穆见本来娓娓而谈的黎昕突然停住,不由有些疑惑。元羡却笑了,她不知黎昕为何突然慌张,他却知道。“黎指挥使,”元羡对他的慌张熟视无睹,“押送曲昭之人,现在何处?”

黎昕草草稳定心神,沉声回话:“我们主帅昨夜命此人经骏疾镜入京,此刻正在殿外。”

元羡看向皇穆:“主帅,我们是在这里,还是去鉴真堂?”

黎昕一口一个“我们主帅”让皇穆极力克制的惫懒之心趁虚而入,她懒洋洋看了眼元羡,应该去鉴真堂,但应该的事那么多,少这一件也无所谓。“就在这里吧。”

她说着敲了下桌上的小磬,融修应声入内。

“将殿外的白虎将请进来。”

皇穆的暮暮沉沉于清亮磬声中略清醒了些。她有些细节要盘问,黎昕不能在场。她笑向黎昕道:“黎指挥使,这一趟辛苦你了。”她边说边又敲了一下桌磬,对入内的宫人道:“请黎指挥使在中府稍坐。”

黎昕未作抵抗,怔怔看了眼入内的白虎将,点头说“好”。向元羡皇穆见礼后便退出了鹿鸣堂。他出门后不由看了眼领路的宫人,好奇他们素日如何能够心平气和地在麒麟当值。

皇穆把玩着左耳的丁香环沉吟不语。她将黎昕的话从头至尾回忆一遍,有些漏洞,但那漏洞也仅仅是为白虎当年的失职开脱,并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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