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长孙媳(946)

作者:刹时红瘦 阅读记录

“其实就是个靠刷墙谋生的工匠,但也是实打实的手艺人,说他经手粉刷的屋

子,里头不需别的摆设,人往屋子里空坐着,也能觉得有如升天般的美妙。更令人称绝的是,他刷浆的时候只着一身黑衣,一间屋子刷完,衣上绝不带一个白点儿,他那刷子一举,就赛没有蘸浆,却当刷子过处,立时匀匀实实一道白,透亮清爽一滴白浆都不会下落。正因为‘刷子陈’有此绝活,不仅仅临安县城,连杭州府城都不乏高门贵户雇他粉刷,更奇的是,连‘刷子陈’的儿子都没能继承当爹的这手绝技,偏偏费聪一点即通,拜师只有一年,就被‘刷子陈’视为衣钵传人。”

青萍听到此处也甚感慨:“旁人都道奇异,在婢子看来,定是这费小哥儿吃了不少旁人吃不得的苦,才能在短短时间学成此门绝技,又怎是尽靠天赋二字?”

“姑娘说得是呢。”方母也颔首:“总归是,费聪在临安城能够自给自足,就再也不受继母拿控了。这孩子又还惦念着自己的妹妹,小惠之所以能被娄氏绸庄选中雇佣,正是费聪趟成的路子,彭氏自起初就眼热,自是巴不得让自己的女儿取代了小惠,可费聪早已不是她能把控得住了,欲阻拦,又舍不得娄家给的那笔定金,竟然还意图游说我家方正去劝费聪,让说什么费家不仅仅只有阿惠一个女孩儿,横竖娄家的路子已经趟了出来,多带携着让她的女儿受益费聪才算真正孝顺。我是个爆脾气,最鄙夷这等苛虐继子的妇人,气得差些没往彭氏身上摔盐罐子,她也再不敢来纠缠了。”

说到这里方母又是长长一叹:“谁知道没过几日,小惠还不及收拾行装前往县城呢,突然便说得了急腹症不治夭折了,我们这地的规矩,没成年的孩子夭折是大不吉利的事,需得立时焚葬,待费聪赶回来的时候,小惠已经是尸骨无存了,费聪怀疑妹妹是被彭氏加害,和彭氏大吵了一场不提,听说还去县衙告了官,怎知县老爷一听是卑幼上告尊长,非但不接诉状,倒还把费聪这孩子一顿杖责当作警告,我是为这两个可怜的孩子打抱不平的,但一问我家方正,竟连他也说律法有定卑幼不得状告父母。”

青萍把从方母这里听来的话如实转告周王三位,他们倒谁都不觉得出乎意料。

“这果然又是继母不容元配子女,这下子种种蹊跷也都解释得过去了,只是死者连尸骨都已被焚毁,且又符合这里的风俗惯例,恐怕即便是惊动了官衙,也难以察明事实真相了。”周王大觉这桩案子极其棘手。

“倒也不是没有其余办法可想。”兰庭道:“不过我们需要先去费家走一遭,试探一番彭氏,必须弄清楚她有无行凶的嫌疑,兼且心计究竟如何,才好制定详细计划。”

“可就这样平白无故登门,且张口就提费大姑娘,要真是彭氏行凶,岂不打草惊蛇?”周王有些犹豫。

“这件事,还得靠二弟在前冲锋陷阵。”兰庭笑着委以重任。

“怎么就得靠我?”周王直觉他的这只臂膀居心叵测。

“三弟不便张口,而我也不甚擅长与陌生人尤其是妇人交道,倒是二弟更加平易近人,只要发挥出往日三分本领,足够打消彭氏的戒备之心了,当然由二弟出面试探才是十拿九稳。”兰庭不吝恭维

,称赞周王殿下讨喜妇人的能力。

但周王殿下半点都没觉得自己是被恭维了。

他把兰庭指了数息,到底也只好摇头作罢:“罢了,涉系一条性命,我也只好勉为其难,不过托辞你可得给我想好了,否则露出马脚来被那彭氏识破,可怨不得我。”

周王是真有意愿在竞储的重要关头分心管顾一介平民女孩是否遇害?他若真有这份侠义之心,倒不像是为了权位不择手段的恶徒了——春归默默思索。

但则不过就周王对兰庭的认识,应当明白不管他有无意愿插手桃源村的这起命案,兰庭都断然不会在察觉蹊跷后不闻不问,说不定这番积极热心也是为了麻痹兰庭,总之还不能证明周王就一定不是玉阳真君口中的祸害暴主。

三人经过简短的商量,便一路打听着去往费家。

话说这桃源村是位于桐溪北岸,背靠着一片丘陵,村子是依靠从桐溪凿引的一条沟渠灌溉田地,而沟渠环绕了大半村落,最终汇入一片洼塘,不少村民便会聚集在洼塘浣衣,也有小儿干脆跳进去嬉水,于是洼塘便成为了整座桃源村最为热闹的地方,而费家的屋子便位于洼塘东侧两、三百步之外。

热心的农妇指着竹栅栏圈围的几间瓦屋,又指了指正在桃树下被好些女孩儿围着的那位:“瞧她,就是费家的小女儿丽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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