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缠(8)

怀兮面色冷下来,最终什么也没说,将房卡扔在前台。

拉着箱子离开。

出来匆忙,她只穿了件挡风的轻薄大衣,领口滑低,勾出前胸一片饱满的雪白。穿着什么一目了然。

她怕她再久留,连酒店的人也叫110来扫黄。

三月底的上海,乍暖还寒。

白天才下过冻雨,晚上难免飘了寒。怀兮一向耐得了冻,大踏步地迎上冷空气,向不远的地铁口走去。

她边打开手机搜索地铁线周边的酒店,可还没进地铁站,就被一道铁栅栏拦住了。

膝盖猝不及防地磕上去,痛得她眼泪都掉下来了。

这条线十一点半就停了。

将行李箱放一边,跨坐上去。

她双腿还光|裸,绑着双蕾丝吊袜。性感旖旎如这低缓流淌的夜色。

她避着寒风,点了根烟,继续用手机查找酒店。

深夜街头人际稀少,车辆寥寥。繁华城市白日一贯的快节奏,在垂垂夜幕中渐渐平和。

偶有一辆私家车在她脚边停一停,不怀好意的男人降下车窗,轻佻问她要不要上车。

怀兮头没抬,自顾自地刷着手机。

她眉眼低垂着,烟雾缭缭绕绕勾住半侧柔美的面颊,打着卷儿的发将她神色遮得明晦不定。淡漠又疏离。

对方觉得她无趣,升起车窗,很快扬长而去。

怀兮最终订了个离这里七八公里远的酒店,恐怕避之不及似的。

然后到路边打车。

-

程宴北换了衣服下楼,去马路对面的停车坪取车。

在马路上来回避让行车时,一个回头,突然注意到不远处的地铁口前立着一道纤细身影。

怀兮穿她那件酒红色大衣,在夜色中艳丽又扎眼。

牵着个贝壳白的行李箱,来回张望左右行车,沿路时不时踱着步,挥动纤长手臂,想拦停车辆。

起了风,凌乱短发在她脸侧肆意飞扬。比他印象里短了不少。

程宴北遥望一眼就收回目光,坐入车中。

正此时,手机响起。

“你到了吗?我都下飞机半天了,怎么没看到你,”立夏说,“这飞机晚点了,本来十二点就能到的。”

程宴北没发动车子,降下一半车窗。

点了支烟。

视线轻抬,隔着一层喷薄而出的烟气,无意识看远处。

怀兮突然蹲在地上,开始擦起了自己的行李箱。过于聚精会神,以至于连着两辆没载客的出租车擦着她身旁过去都没发现。

程宴北慢条斯理掸着烟灰,淡声答:“还没出发。”

“还没出发?”立夏听到差点儿气晕过去,“这么晚地铁都停了,静安区那么远,你不过来难道要我打车过去吗?”

程宴北漫不经心应着:“也可以。”

立夏简直无可置信:“也可以?你是真要我打车了?”

程宴北吐了个烟圈儿,让窗外冷空气过滤。

没说话。

立夏听他沉默,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好,缓声:“算了,你现在过来吧,我在这儿等你。”

程宴北看了下时间。快凌晨一点半。

“过去会很晚。”

“嗯?”立夏没明白。

“你考虑好。”程宴北说。

“……”立夏深呼吸一口气,憋着火,“行,我考虑好了,你过来吧。”

挂了电话。

怀兮也擦完行李箱站起。

一道丑陋的刮痕像是伤疤嵌入肉里,刻在行李箱上,是刚从酒店跌跌撞撞地拖行过来留下的。

从小到大,她用所有东西都没什么节制。都是用旧了就换,坏了脏了就扔,绝不多留一刻。

包括男人,也是腻了就分。

这箱子是她去年前在法国谈的一个医生男友托朋友多出辗转,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她的。

她对箱子倒是喜欢得很,处处爱惜,可连送箱子的人长什么样都忘了。

箱子都那么多选择,何况男人。

她开始认真地考虑,要不要换一个了。

高跟鞋支脚跟,她坐在箱子上,轻盈地晃了晃腿。

抬头望着黑沉的天空,牙关一合,就把烟嘴儿中蓝莓薄荷味儿的爆珠咬破了。

清冽的味道充盈入口。

像跟谁接吻时,舌与舌厮碾,融化掉一整块儿同样味道的硬质糖果。

又等了一会热,身后一声鸣笛。

怀兮回头。

一辆出租车缓缓靠近她。

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司机露出张和善面孔,一口上海口音颇浓的普通话,说看到怀兮一个人站这儿好久了,她送了一趟客人过来看看,她居然还没打到车。

怀兮吸了下鼻子,不知是冻到了还是怎样——她一向不是个容易感动的人。

对方想赚钱,她想坐车。这世上的事就这么简单。

她将行李放入了后备箱,然后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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