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缭乱(135)

豌豆福了福道:“姑娘安置吧,夜已经深了。”复行礼如仪退出前殿,阖上了菱花门。

体顺堂两头梢间都设有chuáng榻,凭她的喜欢可以自由挑选。要是图清净,她该上东边去,离又日新十万八千里,隔壁有响动也不和她相gān。但作为一个尽职的好奴才,道德操守不许她躲清净,她就该拔长耳朵住在西梢间,主子咳嗽声儿大一点,她就能立刻听见。

推开窗户看一眼,外头都安静下来了,没有往来的太监和宫女,只有守夜的宫灯错落高悬着,在穿堂东西一线洒下朦胧的光。

皇帝这会儿歇下了吧?她往西边望了望,配殿和耳房之间的隔墙突出,挡住了又日新的视线。既然没什么动静,一定是睡下了,嘤鸣心安理得躺在美人榻上,窗户dòng开,侧过身,能看见天棚外面的那片月亮。宫中岁月对她来说只有晚上才是惬意的,人在哪里,哪里就是净土。她的心思不深,直到现在还是乐天知命的脾气,因此没有那么多的辗转反侧,瞌睡来了,很快就能睡着。

正迷迷糊糊,忽然听见德禄在窗口上唤她,幽幽的声息像喊魂似的,吓得她猛一激灵,翻身坐了起来。

“怎么了?”她昏沉沉问。

德禄很焦急的样子,说:“姑娘瞧瞧去吧,主子泛酸水儿,浑身不舒坦呢。”

这主儿病了可不是小事,嘤鸣匆匆出门,脑子里只管琢磨先头进了什么。她和皇帝的小食是一样的,里头有一品桂花糖糕,想必就是那个东西犯了忌讳吧!

“传周太医了么?”她进了又日新,见皇帝倚着大引枕,边上唾盒茶盏巾帕整齐排列开,皇帝半垂着眼皮,看上去没什么jīng神。

德禄为难地看了看chuáng上的人,垂着手说:“主子爷不让,说不是什么要紧事儿,传了太医就得建医档,明儿惊动了老佛爷和太后倒不好。”

嘤鸣也不知怎么办才好,想了想道:“去熬些米油来吧,米油最是养胃,缓和一下自然就好了。”一面说一面上前去,轻声问,“万岁爷,你这会子怎么样?还是难受得厉害么?”

皇帝连眼睛都没抬,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嘤鸣有些急了,“不成就传太医进来吧,说不定一剂汤药就能医好的,何必偏忍着叫自己受苦呢。”

皇帝摇摇头,不说话。传了太医来就得吃药,他压根儿没病,是德禄这狗奴才想的好主意,让他装病,说好哄嘤姑娘过来伺候。皇帝原本是万分不情愿的,最后见阵仗都摆起来了,才不得不答应。虽说主意蠢到家,但确实奏效,德禄合情合理地把她骗了过来。横竖骑虎难下了,他总得尽量配合以免穿帮,所以连抬眼都比平常慢了许多。

只是这一看,真的有了烧心的感觉。平时不管何时见她,她总是收拾得规规整整,往那儿一站,就是个利落jīng明的姑娘。今儿她才沐了浴,半湿的头发披散着,身上只穿一件柳色的明衣。那缭绫太轻薄了,隐约能看见衣下诃子和光洁的肩头,她的脸也在暗淡的烛火下变得温软暧昧起来。皇帝心头一热,脸上也跟着烈烈烧灼,他慌忙调开了视线,只觉小小的居室里气温开始飞速攀升,热得他几乎喘不上气来了。

第55章 立秋(3)

嘤鸣对生了病的皇帝束手无策, 他不愿意传太医,就爱这么gān熬着。她往常又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便只有一遍遍问他:“万岁爷, 您觉得好些没有?”

皇帝的视线左右摇摆,不好意思落在她身上, 只觉她傻得厉害,真要是得了病,靠一遍一遍的追问, 就能自愈不成!不过她至少是关心他的, 没有借口犯困甩手不管, 哪怕帮不上什么实质性的忙,她在跟前晃着, 也有一种自己被珍视的感觉。

皇帝有了些微的感动, 见她手足无措直转圈儿, 这种感动随即又扩大了好几分。他说:“你坐下吧,别转了,转得朕快吐了。”

可是又日新里没有座椅, 让她坐下, 坐在chuáng沿上肯定是不合适的, 她只好挨过去, 在脚踏上蹭了半拉屁股。

“万岁爷, 您不能吃太糯的东西, 既有了这回的教训, 下回千万要仔细了。明儿奴才就和御膳房说去, 让他们挑些羹啊,苏果糕点什么的给万岁爷预备。至于那些糯的就jiāo给奴才吧,奴才是主子的好奴才,这种赴汤蹈火的事儿让奴才做,奴才愿意为主子鞠躬尽瘁。”

皇帝觉得她真是个白眼láng,他虽是装病,这会儿她也应该担心他的龙体,而不是膳房那些吃食。

皇帝说:“你还有没有良心?你就是这么孝敬主子的?把那些糯的全收进自己囊中了?”

“ 您不能吃,有什么法儿,总不能不让膳房做糯米的吃食吧!回头中秋要蒸八宝鸭,做汤团儿,难不成把敬献老佛爷和太后的都叫免了么?所以做还是要做的,不往您膳桌上放就是了。”她贪得无厌,却笑得腼腆,“jiāo给奴才吧,奴才最喜欢为主子分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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