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缭乱(151)

嘤鸣沉寂下来,看着外面的天顶出神,松格见主子不说话,心里不安起来。

“主子,您别难过,人各有命,您就是当皇后的料,进了海家他们也受不住您这份福泽,没的把人家门头压塌喽。奴才知道您……可咱们不能心思窄。您不是说过吗,有锣打锣,没锣打鼓,啥都没有就啃jī屁股。”

嘤鸣看了松格一眼,“谢谢你开解我,我就是想着……要是下了诏书,我还能送膳牌吗。”

松格愣住了,“敢情您不是担心那个?”

“哪个啊?”嘤鸣没太明白她的话,“我进宫不就是来当皇后的吗,这都小半年了,她们拿我当眼中钉呢,再没个说法儿,我真得啃jī屁股去了。”

松格砸吧了一下嘴,沉默下来,隔了半天才道:“您为什么这么喜欢送膳牌?头前奴才还为您叫屈呢,觉得万岁爷这么做真欺负人。”

嘤鸣一脸高深,没回答她。各人头上一片天,再不起眼的事由,都有它独到的用处,比如这个膳牌——

嘤鸣微微呵着腰,把银盘呈了上去,“万岁爷,您今儿翻谁的呀?”

皇帝戒备地看着她,“你开赌局了?谁赢了,赌资就归谁?”

嘤鸣觉得他气量太狭小了,“奴才在您眼里就是那样的人吗?我如今有钱了,上回您发的月钱装了满满一箱子,犯不着开设赌局。”

皇帝对她的人品存疑,疑惑地又瞥了她一眼,才把视线落在银盘上。看了一圈,发现贵妃的膳牌不见了,便问她:“贵妃的牌子怎么不在?”

嘤鸣垂着眼道:“回万岁爷的话,贵主儿身上见红,不能伺候主子。”

皇帝被她说得有点糊涂,隐约记得chūn吉里氏的牌子是昨儿才上的,先前就说月信到了,怎么这会子又来了?

他没挑牌子,目光漫无目的地游移,倚着引枕问:“你们女人,一个月究竟有几回?”

大姑娘和爷们儿谈论这个有点不好意思,但嘤鸣兼着敬事房的差使,便没什么好忸怩的。皇帝这辈子大概从来不知道这里头的玄妙,横竖他的银盘上从来不缺牌子,他也不会去细心留意任何一个人。所以三宫六院又如何,还不是对女人一窍不通!

不通才好蒙,嘤鸣搬着盘子说得一本正经,“这种事儿得分人,看身底子。有的人一个月一回,每回三到七天不等;有的人一月两回,每回十天。”

皇帝似懂非懂地点头,差点脱口而出问她是哪一种,幸好及时忍住了。他垂眼看了看盘儿里,心知肚明,“贵妃想必是后一种吧。”

嘤鸣抿唇笑了笑,“兴许吧,贵主儿身子弱。”她说这话的时候真是又从容又自然,说完了复往前敬了敬,“万岁爷,您今儿翻么?”

皇帝别开了脸,说去。她没到御前的时候,他隔三差五的还能翻上一回,如今她来了,他彻底变得兴致全无,也不知是怎么了。

嘤鸣见他又不翻,倒有些怅然。她站着没动,歪脖儿说:“主子,您昨儿让我找《本草纲目拾遗》,是不是觉得那天夜里吃的米油管用?”

皇帝心头一跳,诧然看向她,“你又想说荤话?”

“这哪儿是荤话,这是奴才jīng忠报国的一颗心啊!主子圣躬关乎万千子民,关乎江山社稷,奴才希望您身子骨结实。您看这米油,还是天天儿让御膳房熬一碗吧,滋补的。”

皇帝气得半天没说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哂笑,“你不用激朕,朕身子骨好着呢,和翻不翻牌子没有任何关系。”

嘤鸣本来是想讨好讨好他的,结果碰了一鼻子灰,为了找台阶下,笑着说:“奴才是为万岁爷的子嗣着想,没有别的意思。”

这句话依旧让皇帝很不快,他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朕的子嗣不劳你操心,会很多……”顿了顿着重语气又追加了句,“会很多很多的!”吓得嘤鸣倒退了一步。

“您别恼。”她几乎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很识相地蹲了个安道,“奴才这就滚出去。”

没等皇帝开口,她飞快退了出来,到了卷棚底下还在嗟叹,真是老天没眼啊,这样的两个人,为什么非得捆绑在一起。以前他对深知不过不闻不问,现在对她是动不动吆五喝六,三句不对还要让她滚蛋。

她叹了口气,从屋檐底下过去绕到影壁前,把盘子递给了瑞生,说今儿又叫去。

瑞生脸上怔怔的,“又是叫去?这都快两个月了!”

嘤鸣耷拉着眉说:“我也没法子,万岁爷不肯翻,我翻的他又不认账。”

瑞生晃了晃脑袋,“旁的都不怕,就怕太皇太后要查彤簿,到时候肯定得过问。”

过不过问的,谁也不能给万岁爷拿主意不是?嘤鸣目送他迈着鹤步去了,心里正琢磨下半晌该gān些什么,一回头,见德禄在暖阁门口冲她招手。她忙过去,问:“谙达,招我有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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