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缭乱(233)

海银台神色如常,淡声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敢不从。”

皇帝笑了笑,“单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忌惮朕心里有这根刺,将来与皇后之间起隔阂么?”

一个有匠心jīng神的人,回话倒也严丝合缝,他说:“皇上是圣主明君,绝不会因此小事心生怨怼。奴才与皇后娘娘确实定过亲,但也只是定亲而已,请皇上明鉴。至于皇上与娘娘是否起隔阂,奴才是局外人,不敢妄下断语。”

是啊,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就不会牵一发动全身,就可以标榜自己是局外人。不管他和嘤鸣之间有没有过情,这样的回答显然是最合适的,倘或急着为皇后诸多澄清,那才是最蠢的做法,反倒惹人注目。

皇帝已经是个胜利者,所以他心情大好,自己情路顺遂,便想着是不是也慰藉一下失意人。可是转念再想想,佟崇峻的姑娘要是指给了海家,岂不有拿人姑娘填窟窿的嫌疑吗,那么推恩反成了责罚,倒不好了。

“皇祖母应允了,那孙儿就按皇祖母的意思办。朕已经命人拟定了诏书,过会子就能给两家颁布下去。”

皇帝的性子风风火火,说办也就办了。下半晌恩旨到了门上,齐家一门听得直发懵。

“给厚朴赐婚?”侧福晋不明所以,“他才满十三……”

纳公爷在地心转了两圈,一会儿仰天一会儿俯地,最后说好,“佟崇峻家的姑娘,这宗姻亲连得好!”

厚贻绕着厚朴打转,“二哥,您说话儿就有媳妇儿啦!怪道昨儿姐夫说要赏您,您这回不用上粘杆处当三等虾了,直升二等侍卫,有个当皇上的姐夫真好,我看比那盖房子的还qiáng点儿。”

福晋坐在圈椅里,等着丫头往眼袋锅子里装兰花烟,抽空对侧福晋说:“佟家姑娘咱们在中秋宴上见过,依着佟福晋的心思原是想进宫的,亏得宫里体谅,指给咱们了。这回可好,咱们娘娘的地位稳了,你也好放心了。”

侧福晋双手合什朝天拜了拜,“阿弥陀佛,我上辈子一定做了大善事,这辈子儿女都不用我操心。”

厚朴却忧心忡忡,往自己下半截看了看,觉得这份恩宠真是叫人难以承受。尤其那姑娘还比自己大,自己在这少奶奶面前,不得像儿子似的吗。

那厢的嘤鸣呢,听说赐婚的旨意宣读了,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了地。是人总有小心思,以前不管呆霸王后宫有多少女人,已成了事实没辙。以后可不同了,既招惹了她,再一股脑儿往后宫装,她就难免会有些不高兴。眼下好了,他这么做,是在向他表明心迹吧?两个人之间只剩薄薄一层油纸,就是这层朦胧的纸,欲破不破的时候,最是叫人心尖儿打颤。

姑娘总要含蓄些,她等着他主动和她说那句话,可他似乎极忙,为车臣汗部的战事,为除掉薛尚章,也为拿那些黑衣人大做文章。

她等了好几天,这几天里连一面都没见上,她心里就焦灼得慌。松格和她说起从董福祥那里听来的消息,“二爷为了瞧人家姑娘,趴在墙顶上往院儿里看,叫人家拿石子儿打下来了,脑门上肿起那么大一个包儿,像寿星翁一样。佟福晋吓了一跳,原说是贼呢,掌了灯才看清是姑爷,直说闹了大笑话……”发现她主子心不在焉,便问,“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嘤鸣浑身透着难受,又觉得三言两语难以说清,只管摇头。

松格是个明眼人,“您是不是想万岁爷了?”

她愣了下,“全做在脸上了?叫你一眼就瞧出来了?”

松格嗐了声,“这个还用瞧?不是明摆着的嘛!您要是想他,上养心殿瞧他去呀,何必在这儿唉声叹气的呢。”

嘤鸣低下头,摸了摸杀不得的脑袋,心说他又没和我捅破窗户纸,我上赶着去瞧人家,像什么话!

松格看她不表态,知道她为难,便自告奋勇道:“奴才上养心殿找小富去,和他打听打听万岁爷在忙什么。再让他和徳管事的传个话,让德禄敲敲边鼓,撺掇万岁爷来看您。”

嘤鸣说别,“九成是有事儿要忙,咱们别给人家裹乱。”

好在她也不是完全闲着没事儿可gān,她的头所殿开始迎接前来串门子的嫔妃,打头阵的是恭妃,说大婚的日子快到了,来瞧瞧主子娘娘这头有什么事儿需要搭把手。

恭妃是大阿哥生母,嘤鸣得卖她面子,搭手的地方自然是没有的,就剩一块儿喝果子茶,一块儿闲话家常了。然后这个头开完,就像皮口袋破了口子,各宫嫔妃开始络绎地往来,加上婚期临近,关于大婚事宜有许多需要注意的地方,所以忙起来也晕头转向,来不及琢磨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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