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缭乱(257)

家礼亦是国礼,每一步都需小心谨慎,她以手加额拜伏下去,起身的时候有左右搀扶,但一错眼便看见了chūn贵妃。贵妃红着脸接替了豌豆,小声说:“主子娘娘,昨儿是您的喜日子,奴才们不能到贺,只好在各自的寝宫为娘娘祝祷。今儿是大婚后头一天,合该奴才领着各宫嫔妃来给娘娘磕头,奴才……”

她支支吾吾有些说不出口,嘤鸣笑了笑道:“不必说了,我都明白。事儿既然过去了,就别放在心上了。”

chūn贵妃道是,暗暗松了口气,有些畏惧地看了看皇帝。皇帝垂着眼,慢慢盘弄他的迦南手串,对她们的对话置若罔闻。关于朝堂和后宫的平衡,以前没有皇后,少不得叨扰太皇太后。如今有了皇后,她有她的处置手段,他只问前朝,不管后宫事。偌大的家国天下,各有各的分工,要是胡乱插手只会坏了规矩,往后再想整治,就得伤筋动骨。

chūn贵妃有些失望,好容易鼓起的勇气,皇帝竟没有半句下文。她不明白,她和皇后出身差不多,娘家甚至更有优势,进宫后也曾得过皇帝许多赏赉,听过几句温存的话,若是没有一点儿喜欢,为什么当初要封贵妃?为什么要留人在宫里?难道仅仅是为了笼络忠毅公府吗?

她忧心忡忡,和这一团喜气有些格格不入。太皇太后不爱太热闹,但因今儿是帝后大婚头一日,破例留了后宫主儿们用膳,目的也是为了给后妃融洽创造一点时机。太皇太后如今虽坐到这个位置,想当年也是打这儿过的。后宫里头的女人都不容易,倘或能和睦相处自然是最好,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闹得哀鸿遍野,对皇后的贤名儿也有损。

至于皇后,绝佳的聪明人,她亲亲热热携贵妃坐下,把贵妃安排在离皇帝最近的座儿上,也算顾全了她的体面。

满座喁喁的细语,皇帝对这样的场合不太感兴趣,要不是看在今儿还是大喜的日子,他很想借故离开,最好带着他的皇后一起,去找个清净地界儿消磨时光。

正是意兴阑珊的时候,贵妃颤巍巍向他举起了酒杯,复又对皇后一拱手,“奴才给万岁爷,给皇后主子道喜了。”

皇帝神情漠然,他总是带着点骄矜的模样,这是她进宫之初就知道的。贵妃的杯子在指尖捏得发酸,得不到回应,那种尴尬像被当场扇了一耳光似的,放下不好,不放下又不好。

嘤鸣见状举杯,向她微微颔首,才打算缓和一下气氛,便听皇帝凉声道:“朕的江山河清海晏,朕希望后宫也太平无事。往后时时自省吧,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chūn贵妃微怔了下,皇帝的语气听似冷漠,但终究还是留了一线人情的。悬空的心慢慢落下来,她说是,看着帝后把杯子里的酒饮尽了。有时候就是不得不认输,即便你对某个人再不服气,命运这种东西是老天注定的,你差了一程,就是差了一程。

太皇太后惯常会打圆场,笑着说起宫外的趣事,起先议论振亲王家娶儿媳妇的事儿,后来聊到了承恩公府。

“那满家如今是乱了套了,他福晋六年前殁了,隔年续了一房,听说一直对姝兰不好。世上事,谁能说得到根儿上?高福晋才去那会儿,那满还进宫哭来着,说绝不亏待了两个孩子。如今他有了年纪,愈发昏聩了,那丹珠还好些,男孩儿身上有侍卫的差事,不必时刻在家,姝兰一个姑娘很不容易,听说沦落得眼中钉似的。”

太后长叹:“可怜见儿的,高福晋没死那会儿,常带着两个孩子进宫来,皇帝还记得姝兰吧?”

皇帝说是,“朕对她还有些印象,她十岁前常跟着舅母进来,那会儿朕没有玩伴,是他们兄妹一直陪着朕。”

嘤鸣起先没有闹清里头关系,到这会儿才明白,原来说的是皇帝母舅家的事。孝慈皇后娘家只有一个兄弟,封了承恩公,不是仗着军功或是旁的,仅仅只是荫封。承恩公的原配福晋去世后,这位皇舅舅续了营房里的老姑娘做继室,听说这继福晋漂亮是真漂亮,心肠也是真歹毒,先头福晋的孩子落到她手里,她变着方儿地折腾,大冬天要吃荸荠,非让姑娘泡在冷水里一个一个洗。娇养的姑娘没受过那么多苦,十指关节都泡得肿起来,她哥哥那丹珠是皇帝近身的侍卫,还曾向皇帝哭诉过。

第98章 小雪(2)

可是没有办法,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皇帝说:“姝兰如今也有二十了吧, 怎么这会子还没许人家?”

太皇太后说没法子, “一切都是继福晋做主,早前说自己身子不好, 要留下姑娘伺候她,一耽搁年纪就大了。那满整天吃酒, 脑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福晋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样人家, 虽吃着朝廷俸禄,到底没人敢上门提亲, 也是怕那位营房福晋太厉害,将来有个什么不称意儿,撒泼打滚, 不顾体面。”

尤四姐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