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缭乱(276)

殊兰站起身说是,先头才进宫的时候,心里确实很没有底,也不知上头老佛爷怎么样,皇后好不好处。眼下看来一切都尚好,皇帝虽多年没见了,但也没忘幼时情谊,她那颗七上八下的心到这会子才安定下来,诚如皇帝说的那样,可以踏踏实实过日子了。

嘤鸣朝外招了招手,豌豆带着两个宫女进来蹲安,复对殊兰道:“才刚折腾了半天,一定累坏了。你跟她们去吧,换身衣裳歇一歇,要是缺什么短什么,只管和她们说,叫她们申领就是了。”

殊兰又是千恩万谢,这才却行退出了暖阁。

皇帝有些不明白,“这事儿皇祖母怎么没过问?”

嘤鸣理了理袖子说:“董福祥上门接人,因传的是口谕,公爷福晋并不买他的账。董福祥讨了个没脸,进来回老佛爷,老佛爷当时就不高兴,瞧意思是不该插手人家的家务事。殊兰可怜见儿的,怎么摊上了这么个混账后妈。我瞧她真是性子软,要不然祁人姑奶奶哪里那么好说话,早把天捅个窟窿了。”

皇帝逮住了话把儿就笑话她,“你当人人是你,在朕跟前也敢尥蹶子。老佛爷的意思朕知道,这么师出无名地上门接人,本来就不合规矩……”

她斜着眼睛睃他,“宫里不合规矩的事儿gān得还少么,当初也是这么师出无名地上我们家接人来着。”

皇帝有点儿尴尬,“那是相中了你,要让你当皇后的,怎么叫师出无名?天底下人都知道,你自己心里不也知道吗。”

嘤鸣调开了视线,没有搭理他。

皇帝也不在意,捧着书说:“老佛爷喜欢女孩子,这回这么不上心,倒也奇了。”

其实没什么不好理解的,从那样的人家出来,难免要受父母带累。承恩公要是正为朝廷效力,就算家里污糟也过得去。可惜那位公爷如今称病告假,gān吃俸禄不问事,太皇太后瞧不上眼,自然也不待见殊兰。

嘤鸣懂得里头缘故,还是要两头周全,因笑道:“她才进慈宁宫,老佛爷就问怎么这么瘦,想是老佛爷喜欢有肉的姑娘,像我这样的。”

说起她那一身白肉,皇帝心底就蹿邪火,他想对她gān点儿什么,但又得端着架子,忌讳大白天关门放帘子不好看相,只好下劲儿憋着。

“那个……”他纠结了一阵,分散开了注意力,“那满的福晋违抗懿旨,老佛爷不痛快的就是这个。要说追究,到底要瞧孝慈皇后的面子,人又是朕要接进来的,所以老太太没法子发落,心里也攒着火。”

嘤鸣问:“那咱们是处置还是不处置呢?”

皇帝的意思自然是要处置,那位舅舅昏聩到了这种程度,也无所谓脸面不脸面了。只是臣工内宅的事儿,他也拿捏不好轻重,要照他心里的想头,直接赐根白绫一了百了,可嘤鸣说不妥。

“那丹朱和殊兰都没说亲事呢,家里出了这么个被赐死的人,于他们都有妨碍。内宅里头收拾人的手段多了,她要是单只对儿女不好,公爷不说什么,咱们也管不上。可这回她胆敢拂逆老佛爷懿旨,那可不是自个儿家里能解决的事儿了,非逮住了这次机会,好好整治她一回不可。”

皇帝被她绕得头晕,“别说车轱辘话,说句实在的。”

她眨巴着眼睛,一脸狡黠,“主子,承恩公福晋身上有诰命吧?”

皇帝说是,“妻凭夫贵,那满续弦的第二年就赏了一品诰命。”

“这些衔儿在她身上,实在糟蹋了。”她端着她的果子茶,慢悠悠啜着,“一个人尊不尊贵,也是靠这些身外名儿堆砌起来的。主子下道旨意,褫夺了她的诰命以示惩处,剩下的就别管了。”

皇帝看着她,一头雾水,半晌道:“你这种模样,看着像个玩儿yīn谋的老手。”

嘤鸣端茶的动作顿住了,知道这人又要开始捅她肺管子了。

“我要是个糊涂虫,您还稀得我当您的皇后?”她气呼呼说,说完了犹不解恨,“不成,您得重新评价我。”

皇帝见她龇牙,立刻换了个说法,“这宫里人都不好应付,你要是窝囊,早被人吃了。”

嘤鸣这才满意,嘀嘀咕咕说:“上回拿我生日打趣,我还没原谅您呢,这回我给您表妹伸冤,您还说我玩儿yīn谋。”

皇帝自知问题严重,从他的座儿上移过来,挨在她边上摸了摸她的手,“朕无心之言,你听过就忘了吧。当皇后得气量大,明白吗?”摸完手觉得不够,顺下去摸了摸她的脚丫子。

冬天暖阁里烧火炕,烧地龙子,虽暖和,待久了也有些发燥。所以她在没外人的时候不爱穿袜子,盘腿而坐,脚藏在袍裾底下,一眼看上去还是端庄大方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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