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止热恋(22)
“沾云……”他目光低垂地叫她的名字,喑哑缱绻的,“不要这样,你受伤,我很担心。”
姜沾云抬头看他,一瞬间茫然得如同孩童。
自重逢后,她一直摸不准他的态度。当年两人分手闹得很不愉快,在他的朋友看来她算得上无情无义,是他一路顺遂的人生里唯一的逆鳞。她自诩对他极为了解,他那样高傲的人,为一个女人付出了那样多的心血,到头来被横插一刀消磨掉半条命,一定是恨不得叫她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可是这些天相处,他虽故作冷淡,言辞犀利,但仍一次次对她施以援手。她觉得自己已经看不透他了,她也曾绝望地想过,不管他是为了什么,真心也好有所图谋也罢,她现在手上有的筹码,他若想要,都拿去也无妨。
陆江辞给她找来一条带锦簇繁花的丝带绑在手腕上,藏青色的底儿开满大片空洞的花。她的镯子在车祸中被碰碎,遗失在不知哪个角落,手腕上的疤蜿蜒曲折,衬着雪白无暇的肌肤,异常突兀。
姜沾云静静地看他动作,他动作很轻柔,手却在抖。
“什么时候的事?”
她把手腕收回来,低头放下来袖子,“很久了。”
他握住她的手。
“是因为……”
“不是。”她打断他,难得的带了一分脆弱的语气。
“那为什么……”
“江辞,”她低声道,仿佛哀求一般,“我现在不想说。”
陆江辞看她哀切的一张苍白小脸,睫毛低垂,眼尾嫣红,好像稍一触碰就会涌出一股热泪。她顿了一会儿,说“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私下查我的过去。”
她的面容与多年前交织,反复从他眼前和脑海出现,像是人濒死前走马观花一般时观看的电影。她是那样令人怜惜,好像将他心尖上的那一点软肉掐住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好。”
姜沾云指尖颤了颤,反握住他,“江辞,我有些累,想睡一会儿。”
陆江辞面上一动,看着他们交叠的双手,竟显得有几分齿拙,“好,你再休息一下……“
“你陪我。”她不避不闪的看着他,眼瞳里他完整的剪影,温柔娇俏的如同旧时一般同他撒娇,几乎令他手足无措。
陆江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小心翼翼将她揽在怀里,像看守珍宝的恶龙。他真的吓坏了,虽然是对前尘往事留有余恨,但在那一刻,她的生命可能陨落的事实让他身受巨颤,难以接受。
她自己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在他怀里深吸了一口气,满足似的嘤咛了一声。
恍若梦境。她与他都未曾想过此生还能相拥而眠。
姜沾云因着药效,整夜都睡得很沉,她凌晨两点钟的时候转了低烧,脸颊红扑扑的,沉静地窝在他怀里。
陆江辞不敢睡去,他仔细地审视那张脸,过分白皙的一张小脸,睫毛纤长浓密,鼻头尖翘,不像平时那样对着他时蹙着眉恍若备战一般的姿态。她缩成小小一团,头靠在他胸口,右手搭在他腰间,发尾扫在他裸露的肌肤上,奶猫一般窝在他怀里,是完全依赖的姿态。
他目不交睫,一瞬间甚至怀疑身在何处。
他多年前同姜沾云遇见的时候,她大二,刚到美国交换。斯坦福的一个校内宣传片里她出了镜,叫他们圈子里的朋友看见了,一时惊为天人。
找到她实在容易,陆江辞坐在车里,戴着墨镜听他那位朋友跟姜沾云闲扯。
那时候正直盛夏,她穿了一件样式简洁的白色长裙,卷发散在肩上,抱着一摞书,莹莹美目,樱桃小嘴,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白的发亮。
他那个朋友问能不能交换个联系方式,大家一起吃个饭,就当交个朋友。
她似乎是见惯了这样的搭讪,不恼怒也不激动,仍是十分平静的说抱歉,现在有事,不便久留。附赠一个春风一般的笑,周到的挑不出错。
他那朋友被迷晃了眼,说你去哪里,我车在这我送你去,一边指了指闪闪发光的黑色越野里的陆江辞。
那是姜沾云第一次见陆江辞。他坐在路虎里开了大半个窗子看戏,墨镜架在脸上,轮廓深邃鼻梁高挺,一双薄唇溢着一抹调笑,纵然是将那双眼睛挡住了,仍然叫人侧目。
她愣了一瞬,随即转过头来说,“不用麻烦了,我去打工,五分钟就到。”
说罢,略一点头,已经绕过人往前走了。
后来陆江辞跟着他那位朋友在姜沾云打工的中餐馆吃了一个月扬州炒饭,本来这种熬神费力的事儿他绝对一个指头都懒得搭理,可是那段时间他好像着了魔一般,每日里停了那么多多姿多彩的娱乐活动,日日按时出入那家半大的中餐厅。这个女孩子实在有趣,他们都以为她在餐馆里也是站前台当收银,没想到人家在后厨当掌勺。带一个高高厨师帽恨不得将脸都埋住,巨大一口锅摆在身前,看起来细瘦的两条手臂摆弄起来毫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