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太年少，空有一颗满腔热忱的心，却没有担负起一切的能力。后来他有了能力，却没有想要负责的人了，只能透过眼前这一张笑脸，吊唁自己失去的恋情。

她从来没有问过他的过去，可是多少应该是知道一些的。这些年里他所有的账号密码都是那个女孩的生日和名字，她是见过的，可是从来没有追问过。他对她这样的识趣很满意，有些话不说，一切都可以维持下去，若是撕开了表面上的和平，只会伤人又伤己。

只是有时候他偶尔也会觉得有些对不住她。有次他们在她的小公寓里见面，她准备了好些吃的。两人窝在床上，外面下着大雪，天地俱寂。他昏昏欲睡，闭着眼睛等午夜的到来，半梦半醒间听见她小声说了一句“今天是我生日”。他立刻清醒过来，说对不起我不知道，她似乎没想到他还没有睡着，顿了一顿，说了声没关系。

他拿起手机，等到过了十二点，给那个从未忘记过的号码发了一条信息，说生日快乐。发完之后他回头看她，她闭着眼睛躺在他的臂弯里，似乎已经睡着了。

那时候他是有些愧疚的，可是她已经说了没关系，他便安慰自己说她不会介意。他已经三十岁了，却一直没有成家的打算，甚至连恋爱的想法也没有。失去了那个最想要的人，其他人不过是将就罢了。有时候和她在一起，他会笑着笑着突然就沉默下来，似乎这一刻的开心，是他对自己曾经感情的背叛。

第4章

女人就坐在离他不远的角落里，手里拿着一个罐头慢慢吃着。他的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在劝他，先去说句话好了，她又不是那样不讲道理的人，从前吵架之后，只要他一去找她，她就会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两个人也就和好了。而另一个小人却在对他说，不要那么惯着她，现在情形这样严峻，她还为了一点小事和他耍脾气，要不是有他，她能安安稳稳活到现在吗？

就在他心里的两个小人儿争执不休的时候，避难所的大门忽然就被推开了，几个幸存者涌了进来，戴眼镜的男人被架在他们中间，手臂软软地垂着。

“出了什么事？”他立刻站起来迎了上去，女人也跟在他身后。

“半路上遇到了丧尸……他被袭击了。”

他低下头，看到有血从男人的胳膊上流了下来，滴在了地上。他的脸色立刻变了。

“把他带到远一些的地方去。”他的声音冷硬。

几个人面面相觑，谁也没动。

“你们忘记那个孩子了吗？”他厉声问道。

几个人都低下了头。他们所处的避难所，最开始的时候是有三十八个人的。一天在外出寻找物资的时候，有人遇见了一个受伤了的孩子，一时不忍，将他带了回来，那孩子在三天后的夜里忽然变异，袭击了避难所，咬死了十八个人。是他最后用枪打爆了那孩子的头，带着剩下的人将尸体都拖出去烧掉了。

被丧尸袭击之后人不会立刻死掉，却会在某一天里失去理智，成为嗜血的怪物。

“可是他还活着……”有人小声说道。

“正是因为他还活着，所以我只是让你们把他带到远一些的地方。”他说道，“如果他已经死了，我会在这里砍掉他的头。”

他们仍在犹豫，可他已经不想再等下去了。他大步上前，从撑着那个男人的两人手中接过他，将他往外拖去。

“别把我丢出去！”男人声音虚弱，“我不想死，不想死……”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偏过头看了男人一眼。他们刚到这个避难所的时候，所有幸存者都做过自我介绍，这个男人当初说他是个厨师，可是哪个厨师会修无线电台呢？他没有细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即便是最亲密的两个人，也不能做到坦诚相待，更何况是他们这些被命运聚集在一起的陌生人呢？

“没有别的办法，我们也不想死。”他说道，“我会给你留一个星期的食物，以后你就得听天由命了。”

“求你，求求你……”男人哀求道，“别把我扔出去……”

手边递过来一个袋子，他回过头，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食物装好递给他了。她依旧低着头，没有看他，他心里却不由有些感动。扶着男人回来的那几个幸存者，都纷纷将头偏到一边，脸上带着不忍和愤懑，似乎他才是那个置男人于死地的刽子手，只有她站在他这一边。

他已经习惯这样的境地了，他们看不得同伴死去，于是便将人带回避难所，等着他来决定这个男人的生死。他们明知道这样会将所有人置于危险的境地，可他们还是这样做了，因为他们没办法做出杀人的决定，他们要满足自己的良知，要表现出他们的不抛弃不放弃；他们也知道他一定会将那个男人赶出去，一定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死掉，他是那个没有人性，没有同情心的恶人。正是因为有他这样毫不犹豫地牺牲同伴的人，才能衬出他们的无私和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