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梧(62)

沉默了很久,林玉致方才开口道:“我是一个军人。”

她盘膝坐在铺上,耷拉着脑袋,闷声道:“可是那之前,我却给周贵下了命令,见机撤退。我想抛下同袍,用他们的血为自己铺路。我不配当一个军人。”

“可你最后还是回去了。”傅辞道。

“是啊,回去了。蔺大人后来对我说:玉致啊,你要记得,你先是一个军人,其次才是一个人。我那时才真正明白,当我穿上这身军装时,军人与生俱来的使命便落到了我的肩上。可我仍旧觉得,我不配。”

傅辞道:“配与不配,不能一概而论。要看的是你忠于什么,坚守什么。是忠于朝廷,忠于国家,忠于百姓,还是忠于你自己。”

林玉致苦笑:“但曾经做过的事,无法磨灭。”

傅辞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只要结果是好的,又何必在乎过程。”

林玉致默然。

“好了,不说这个了。该你问了。”傅辞正襟危坐,一副等待受审的模样。

林玉致觑他一眼,笑了笑:“我问了,傅公子就说么?那好,我请问傅公子你这样做,究竟是想要什么?”

傅辞迎上她的视线,笑道:“想要你。想要,你想要的。”

林玉致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傅辞嘴角的笑意尤在,只是有些僵硬。

“傅公子,人接到了。”薛绩在营帐外吼了一嗓子,打破了帐内的沉默。

傅辞赶忙说道:“玉致,裴大哥到了,我们出去看看。”

“裴大哥?”林玉致一拍脑门:“我就说好像是忘了什么事儿,本想着一进洪关就叫人去通知大哥过来的。”

傅辞笑道:“无妨。我见你身边多了一个生面孔,一问之下才知是裴大哥的人。我想着北秦军要不了多久就会卷土重来,到时洪关戒严,裴大哥他们又不知要等多久了。就私自做主,叫王善去将人带回来。”

林玉致朝他拱拱手:“多谢了。”

“客气什么,你大哥也是我大哥啊。”

“……”

————

裴绍见林玉致出来,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张开双臂欲来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岂料傅辞微微一错脚步,将林玉致挤了过去,直朝裴绍迎了过去,撞进他怀里,十分热情的喊了一句:“大哥!”

裴绍先是一愣,随即又笑开了,拍了拍傅辞的肩膀:“傅公子也在啊。”

他是个粗人,手上没个轻重,傅辞被他拍的一趔趄,差点儿没吐血。又碍着面子,只得生硬的挤出一抹笑来:“是啊。”

林玉致偏过头,以拳抵唇,低低的闷笑两声。

“玉致,洪关的情况我都听王善说了。你放心,大哥既来投奔,绝不会叫玉致难做。对了,这洪关守将在何处,承蒙他收留,大哥还得好生感谢一番。”

薛绩道:“不用了,是傅公子做主留下你们的。”

裴绍有些疑惑。这时才察觉到似乎哪里不对。明明傅公子只是个普通士卒,可怎么瞧着洪关上下倒隐隐有以他为首的意思。

薛绩又道:“傅公子刚刚被升为洪关的参军大人,这些许小事,柴大人全权交给傅公子料理了。”

裴绍心说,这小子挺能爬啊。读书识字儿的就是比他们舞枪弄棒的容易受重用。

“大哥一路劳顿,我已叫军士备好酒菜,大哥有什么事儿,吃过饭再说不迟。”

这么一说,裴绍还真有些饿了,嚷嚷着叫林玉致陪他多吃几杯酒。那日她成亲,他重伤未愈,这次就权当补上了。

傅辞又召来孙叙。叫他多准备几个营房,将这些人安排上。再去城中寻几间民房,将他们的家眷也安顿好。

孙叙是傅辞在潞州军时的队率,往日对他颇多照顾。

杨凤席在潞州军经营多年,手底下有不少死心塌地的老兵。这一次驰援洪关,他都给带来了。

新兵对杨凤席自是敬重,但也仅限于敬重。早在潞州时,这些新兵大部分就都被傅辞收拢了。所以,如今的洪关,两方兵马势均力敌。

杨凤席若要成事,自然不敢在这时候让新老兵卒闹起来,否则吃亏的还是自己。又碍于傅辞与他说的那些话,只得暂时隐忍着。

傅辞安排好裴绍等人,转身去了杨凤席那儿。

杨凤席果然在帐中等他,柴亮知也在。显然,杨凤席已经与柴亮知说了自己的打算。

傅辞甫一进账,柴亮知便问:“你真的能让当年的事沉冤昭雪?”

柴家和杨家是世交,柴亮知与杨凤席自幼一起长大,关系匪浅。当年的事儿,柴家也受到波及。是以这么多年来,二人一直都在筹谋如何除掉孟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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