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于休休/于休休的作妖日常(305)

那么问题来了。她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当年不站出

来指证?为你父亲洗清冤屈?你父亲救过她,帮过她,让她不至于饿死。她为什么不报答恩人?却要在若干年后找到你,说这些无法求证的往事?”

霍仲南皱皱眉,“她马上就要回城了。”

在那个年代,被一个村子的人捉奸后认定犯罪,几乎就是盖章定论的事情。杜红鹃那天告诉他,当时有几个和赵矅选相熟的人,曾经试图为他说情,当即被训斥了,让他们要提高思想觉悟,不要为了给犯罪分子开脱,站在人民的对立面,影响自己的前程。

前程,

压死人的大石头。

在那些喘不过气的岁月里,人人都想回城,人人都想离开那里。

谁愿意拿命运去赌?

那天,

杜红鹃就坐在权少腾那张椅子上,和他说起往事。

“我当时已经知道,下一批的返城指标,就有我的名字,我很快就能离开那鬼地方了。我承认……我很软弱。心里挣扎了很久,还是寻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怕惹火烧身……我对不住你父亲,我没有站出来,没有帮他,甚至没有开口为他说一句话。这件事压在我心里这么多年,我有时候都不敢想,一想,就睡不着觉。对不起,很对不起。”

“那天晚上的事,我后来想过很多次,慢慢的,就明白了。那就是人家诚心要害他呀。就算我当时站出来,我一个人也说不明白,不仅帮不了他,说不定……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你父亲本来是和我在同一批返城名单里的。我记得,那事儿发生前没几天,有一次干活,我还问过他,返城了,准备干什么。你父亲说,先把工作问题落实了,就和你妈妈结婚……他说,你妈妈等他太久了,他很内疚,也很是思念。我记得,他有一个钱夹,夹子里就放着你妈妈的照片。你说,一个天天念着未婚妻的男人,怎么会熬不住剩下那点时间?犯下这么大的罪行?”

“其实,大家都不傻,想想就都明白了,以他的为人和品行,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说白了,大家不愿意相信他,不是因为他真的犯了罪,而是大家都希望他是真的犯了罪。”

“一出事,大家就群起而攻之,一个个像杀红了眼睛的刽子手,恨不得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来……哪怕,有些人明知道他是冤枉的,但为了他的那个返城名额,也要狠下心来,把他往死里推。”

“毕竟——他走不了,就多出一个名额,别人就有机会了。”

“这人心啦,不能细想,坏的,都是坏透的。别人坏,我也坏,我没有站出来,我也是坏的。自私的。”

那天,霍仲南问了她一个问题,“于大壮不是知青,他不可能返城。为什么要陷害我父亲?”

杜红鹃当时给了他一个眼儿。

好像在说,你怎么那么单纯——

“他不返城,他有朋友要返城的呀?”

霍仲南问她,“那你记不记得,后来是谁,替补了那个名额返城?”

杜红鹃表示,她记得很清楚,而这也是她认定于大壮故意陷害的一个依据。

“唐文骥。是唐文骥补了那个缺,他返城后,就进了银行系统工作。后来,越混越好,位高权重……于大壮也是靠着他的关系,走出了于家村,在申城混得风声水起,成了远近闻名的暴发户。他俩是朋友,那时候就是朋友,穿一条裤子的哥们儿,你说,这事和于大壮有没有关系?”

霍仲南说不出来。

因为一切都已经既成事实。

一个举报,

一个证据确凿的犯罪现场,

把他的父亲推入了无底深渊。

没有人可以为他开脱,

人人都在渴望他出事——

于是,在那个引来众人狂欢的特殊事件里,赵矅选就这样成了大众的牺牲品。

他从此没能离开于家村,没能如约迎娶心爱的女人,又蹉跎了好多年,看着一批又一批的知青返城,离开于家村,获得了新生,只有他,似乎被人遗忘。

而导致他“潜逃”离村的,不是繁重的农活,而是来自于家村人的集体恶意——或者说,集体凌辱。

尽管当年于英凭着一己之力保住了他,赵矅选没有去坐牢,案件也没有犯罪定性。可是村民们不需要那一纸法律文书,舆论更不需要。

他们有自己的判定。

在那个谈性色变的年代,“强。奸犯”的帽子就像一个摘不掉的紧箍咒,扣在了他的脑袋上。

春天花开的时候,蜜蜂会这么叫他;冬天下雪的时候,雪花会这么叫他;放学回家的孩子,会这么叫他;牵着黄牛耕地的村民,也会这么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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