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百合+番外(9)
仿佛刚才那个差点呛死我的人不是他。
他替我洗过头发就离开了,关门之前他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洗好了用浴巾擦干,会感冒。穿好衣服去客厅找我,你手腕得上药。」
我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别怕,今天不碰你了,也不戴手铐。」他说完又关上门,却又在门外敲一敲,问,「你待会儿要不要打个电话?」
我还是不回答,他得不到回应,于是重新推开门,对我说:「不是在试探你,宝贝,你今天可以打个电话。」
我乖巧地笑了一下,趴在浴缸边沿儿上:「都听你的。」
笑容慢慢敛去,我将自己浸入温暖的水里。
做出一副千恩万典的样子,恶心谁呢?
从卧室到客厅,需要经过长长的旋转楼梯,楼梯本身是铁艺镂空的,非常精美,上头铺了米白色的人造皮草,光脚踩上去也非常舒服。
我的脚镣拖行在这张毛毯上,竟然也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梁冠月坐在沙发上,微微抬头看着我。
「我记得我叫你穿好衣服。」他说。
「你准备的衣服都太隆重了。」我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没必要吧,我们这是在家里。」
「家里?」他挑起一侧眉毛,玩味地反问,目光顺着长长的台阶望上去,越过我赤着的足和腿,再向上便能看见细绒毛巾下的底色。
他并不掩饰自己的目光,用眼神逡巡着我,表情坦然得仿佛我是他的一件所有物。
我当然是故意的,这是我赏给他的小甜头,是公主给猎人准备的毒苹果。
他发出一声低沉的笑,摇了摇头:「随安,你可真是个……」
真可笑,他做尽龌龊之事,却还假惺惺地不肯说出那些粗鄙的词。
「冠月,我是你的同类。」
他的眼睛一暗,沉声叫我:「坐过来。」
我又拖着铁链向下迈了一步,右脚却被链子绊住,顿时栽下了台阶。
身体在铁制台阶上翻滚了几下,浴巾也狼狈地散落开来——哪怕铺过了毯子,也依旧痛得像是被毒打过。
我蜷着身体,狼狈地发出疼痛的呜咽。
余光里,我看见梁冠月从沙发上站直身体,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是的,我正在等这一刻。
他俯视着我,我望着那双眼睛,半天,竟慢慢觉得浑身发冷——不该是这样的眼神,这样的眼神对我来说,非常不妙。
梁冠月抬起右脚,将我蜷着的身体翻成平躺的姿势。
「李随安,你是不是疯了?」
他面无表情,看不出一点喜怒阴晴,连声音也是纹丝不动的,就像是根本没有人类的感情。
我的心猛烈地跳动着,热血涌上头颅,连太阳穴都是一跳一跳的——被他这样看着,我竟说不出话。
尽管我已经无数次感叹,但总要忍不住再说一次——他有着完美的面孔和身体,丰厚的财富,盛大的声誉,过人的天赋,还有强大的心理素质。
看到他你就知道,与生俱来,高高在上,是确有其事的。
仰面看着他的这一刻,我忽然意识到,这个男人或许是我的神,是我的死神。
他用脚半虚半实地踩上我光洁的小腿——那是刚刚摔过的部位,很快就见了淤血。
我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张着嘴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来,半天,发出的却是混沌的低吼,像是野兽被撕咬了一块皮肉。
实在是太疼了,疼得像是要死掉一样。
「你操之过急了,随安。」他依旧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语气并未因我的痛苦有一丝波动。
「你弄伤了手腕,取掉了手铐。你尝到了甜头,于是你如法炮制,你故技重施。」他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点点笑,诡异又阴森。他收回脚,抱起双臂问我,「随安,你把我当什么?」
我真的太疼了,不论是骗他还是骂他都没力气。
「随安,」他蹲了下来,摸了摸我的额头,「不是每一次表演,都能换来小零食的,记住了吗?」
说来说去,他还是把我当成一条狗。
疼痛稍有减缓,我静静地看着他。
「记住了吗?」两次没有得到我的回答,他换了一个问题,「宝贝,你想回到地下室去吗?」
我沉默了片刻,轻声说:「记住了。」
他把我用浴巾重新裹好,打横抱起来,安顿在沙发上,转身去拿药箱。
「伸手。」
他的动作其实很温柔,大部分的时间,他都是绅士中的绅士。
「疼不疼?」
我摇了摇头。
他于是敛起眼睛专心的上药,凉风吹在伤口上,细细的痒。
「疼了就说疼。」
我不可避免地看着他,其实算起来,这样温柔的他与我相处得要更久一些,过往的记忆自作主张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那个我不再愿意承认的事实也随之涌上我的心头——这个人,我是爱过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