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蔷薇(60)

作者:庄九儿 阅读记录

他一回头,便看到一个身穿白色西装,脸上戴着墨镜的女人——她看上去高贵美艳,又心比天高。

那是他记事以来第一次见到沈冰真人,好像和照片中不太一样。

沈冰在草坪前的石板路上蹲下来,看了沈淮之一会儿,便温柔地问道:“你就是沈淮之小朋友吗?”

沈淮之坐在草坪上,手上拿着小汽车,怔怔看着她没说话。

两三年没见过一面的亲生儿子,沈冰看他,却像是看一个邻居家小孩儿,又看了他一会儿,便起身问身边的帮佣道:“董事长呢?”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冰冷。

帮佣说:“在书房。”

沈冰便起身走向别墅,脸上的墨镜从头到尾都不曾摘下来过。

每年春节,他外公都会说起他小时候哭着找沈冰的事,而每当说起,老人家都必要老泪纵横一番。

直到后来他叛逆期,老人家在年夜饭桌上又提起此事。

他当时对此事只感到羞耻,大发了一次脾气,到了第二年他外公才不说了。

-

林以桉体质很差,回到他家后的几天里,高烧一直反反复复。

她也一直喷嚏、鼻涕不断。

且她打喷嚏是可以一直“阿秋”“阿秋”地连打七八个的。

沈淮之只觉得新奇,便在旁边给她“一”“二”“三”“四”地数着,取笑她。

又是大雨,又是高烧,小姑娘一连在他家住了十多天。

他总是说——等明天我下班回来了,就送你回学校。

但每次不是他又加班到了深夜,便是他下班回来,发现林以桉又发烧了。

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在了床上动弹不得,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只茧,只留一张烧得红红的小脸在外头。

于是,他又总是说——要不明天再走吧。

她也总是迷迷糊糊地说,好。

小姑娘从一开始的怯生生,到后来,也逐渐跟他混熟了。

她像是一直吃他住他的不太好意思,那天忽然对他说:“哥哥,要不中午别叫外卖了,我来做饭吧。”

沈淮之拒绝道:“别,我可不会刷碗。”

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会做什么?别再把他厨房给炸了,再留一池子的锅碗瓢盆,那才是要了他的命。

林以桉却说:“我会刷碗!我会把厨房收拾干净的!”

在她的再三保证下,沈淮之才允许她进入自己的厨房。

她很独立,十五岁的年纪竟烧得一手老练的好菜,行云流水做了三菜一汤,又把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

而其中有一道便是红烧肉。

林以桉问他:“好吃吗?”

他毫无犹豫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林以桉又说:“等我以后有钱了,再请哥哥出去吃饭!”

沈淮之一边埋头扒饭一边道:“好,我等着。”

事实上,林以桉与他相识的那些日子,是她人生里最黑暗的一段时光。

先是艺考落榜,之后又是高烧38度住院。

紧跟着没几日,便又从美国传来她妈妈去世的消息。

是在一个周日,林以桉原本拿他的pad在玩小游戏,却忽然接到一通越洋电话,接到电话后,面色愈加沉重,直到最后忍不住“呜呜”地哭了出来。

挂了电话,她豆大的眼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一大颗一大颗地往下滚,她哽咽着恳求道:“哥哥,可不可以帮我在网上买一张去美国的机票,我给你钱。”

沈淮之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她说——她妈妈去世了,是自杀。

他问:“你有护照、签证吗?”

她说都有的,之前她妈妈给她办了,只是还没邀请她去过。

她护照在宿舍,沈淮之便开车陪她去拿,给她买了两天后的机票。

处理完这些琐事,那天晚上,林以桉便一个人缩在被窝里,用被子盖着脑袋“呜呜”地哭。

她哭得很隐忍,但沈淮之在客厅还是听到了。

他只是在想,如果哪天传来他父亲或母亲的死讯,别说眼泪了,他心底会不会有那么一秒钟的情绪波动?

以他对自己的了解,他觉得大概不会有。

他不会安慰人,便只是在沙发上坐着。

但听着她心碎的哭声,他却只觉得如坐针毡。

这么多年来她好像没怎么变过。

包括一淋雨就发高烧。

包括一开始哭就停不下来,好像心底埋藏了无尽的委屈。

他只是在林以桉哭声小下去后,敲门进去给她送了一瓶水。

林以桉眼睛哭得像核桃,拿起了矿泉水却拧不开瓶盖。

沈淮之接过水瓶,“我来。”说着,拧开瓶盖递给她。

那瓶水便像甘霖抚慰着她哭得红肿的喉咙。

第二天,沈淮之开车送她到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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