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凛喜欢车，江老爷子苦了一辈子，作风朴实，担心他刚接手公司过于招摇，强制地把他这些豪车都锁进车库了。

“少爷，你终于回来了，老爷站门口等你好久了。”

张妈迎过来，胖乎乎的脸上是喜庆的笑。

江凛打过招呼，随着张妈走进老宅，江凛闲庭信步的间隙眸子低垂，似是有些漫不经心，扫过老院大门。果不其然，他的目光才刚转到老宅的大门，嗖地一下，闪过一道矫捷的灰色身影。

江凛唇角扯了一个淡淡的弧度。小老头，身手还挺利落。

老宅从外面看古色古香，又保留着民国时期盛行的西洋风格，内里却另有一番天地，雕花的圆窗古味十足，水晶吊灯又金碧辉煌，两种风格融合在一起，竟也不违和。

崭新的摇椅上，一头花发白的男人身穿灰白色长褂，轻摇蒲扇，嘴里哼着小曲儿，作闭门养神状。从男人的眉眼中依稀可以看出，男人早些年也是皮相极其英俊之人，纵使岁月在他脸上留下沟壑，依然是正气俊朗。

“老爷，少爷回来了。”

老者哼了一声，眼皮抬也未抬，似是根本不在乎。

他家老头这怪脾气，江凛见怪不怪。江凛脱下外套，挂到老红木衣架上，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掌挣开衬衫上的两颗扣子，露出一截不见天日的白皙脖颈。

“张妈，家里有饭吗，我简单吃一口，等会儿还有个视频会议要主持。”

江凛现在确实忙，前几个月都是恶补专业知识和各种实践，现在老爷子终于肯放心将公司交给他，江凛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人间疾苦，终究是他一个人扛下所有。

老爷子啪地关上音响，登时瞪大了眼睛，额头都爆出两条青筋，爆发出一声怒喝。

“逆子！你给我站那！”

老爷子身子真不错，六十多岁的人了，声音还是那么洪亮，底气十足。

江凛脚下步子一顿，无奈地转过身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家老爷子。

江老爷子气得直拍桌子，“我这么大的人，你看不着？不知道和我打个招呼？我还是不是你老子了！整天就知道吃吃吃，我那点家业，早晚得让你吃进去！”

江凛被老爷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好在他这么多年早就掌握了和老爷子的斗争经验。江凛不慌不忙，拉开凳子坐下。

“影视那支股票今天又上涨了几个点，水溪城建花园酒店的那个项目也谈下来了。”

江氏旗下产业众多，江凛最近忙着酒店的那个项目，一连几日都没时间回老宅吃饭。

他家老爷子就爱钱，江凛深谙打蛇打七寸的道理。

老爷子顿时喜笑颜开，“还行，你小子有点聪明劲，随我，这点随我！”

江凛哭笑不得，也不知道当时是谁指着他脑门骂，这辈子也没什么大出息了。

“张妈，开饭吧。”

容纳十余人的长桌上，江凛和老爷子隔着桌子，迎面各坐一边。江凛甚是担忧，等再过几年他家老爷子听力不行了，他是不是还得拿个大喇叭喊。

江凛多次想让老爷子换个小点的桌子，老爷子小手一摆，说生活要有仪式感。

……

老爷子今天心情不错，开了瓶自己酿的白酒自饮自酌。江凛安静吃饭，等一会他家老爷子从酒香中回味过来后，他也就吃不下什么了。

果不其然，五分钟后……

“你说说你，都快三十岁了，才有个人样，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啊，那就独当一面了……”

江凛放下了筷子，拿起手边的方帕擦了下嘴角。老爷子照例忆起往昔，说到最后，老爷子话锋一转——

“学学陆家那小子，年纪轻轻就能帮衬家里了，现在B市提起陆家那小子，那都是这个！”

老爷子比了个大拇指哥，赞赏之情溢于言表，大有“那么优秀的娃怎么就不是我家的”遗憾意味。

“陆老爷子每次见了我，都能吹上几个小时，你说说你，你也让我脸上有点光啊！”老爷子恨铁不成钢，送了一口白酒入肚。

江凛舀了碗鸭肠，轻飘飘地丢下一句“陆知铭？”

“是啊，就小学那时候，数学考试，人家小陆是年组第一，你是倒数第一，考了9分，卷纸还被你们那个小班长贴在黑板上了。你记起来了没？”

他当然记得了，那小班长还是陆知铭的迷妹，成天跟在人屁股后面转悠。

江凛：“……”

可以，但没必要。

江凛勾起唇角，打算给老爷子来一剂猛药。

“秦岭地产的陆总啊，和他打过几次交道。听说，前一阵离婚了，还消沉了好一阵，天天跑到酒吧买醉。”

那天之后，据经理反馈，陆知铭确实每天下了班准时到Passage d'enfer报道，坐在老位置点上一瓶酒，待上三个小时就离开，也没通知过他，不是找他喝酒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