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烟旧(26)

作者:枕霜 阅读记录

在一片漆黑中,借荧幕的一丝光,多美的一张脸,烟落放肆地打量,发现他嘴唇和鼻尖都小巧,眼角又上挑,精致得像个女孩儿,多少女子都不及他好看,难怪总觉得他有股子阴柔的气质。

烟落胡思乱想间,祁炀脑袋又歪了三分,缓缓落到她肩上,这才算寻得个安稳地所在,落地生根。

烟落半边身子像被点了穴,想抽身离开又想叫醒他,可迟疑半晌,仍旧是坐着。

荧幕上光影纷纷的哑剧更难熬了,剧中人来来往往都看不进去了,他的头发落在她颈间,贴着肌肤,又痒又麻,烟落丝毫不敢动,仿佛颈边伏一只野兽,磨牙吮血,下瞬便啮其血肉一般。

好歹熬到影片结束,灯倏然亮了起来,周围坐着的人也纷纷离场。

祁炀被惊醒,骤然坐起,茫然环顾一周,再瞧向烟落,“玉小姐,抱歉,我睡着了。”

烟落如释重负,“没关系,”她匆匆起身,微微低头,伸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遮掩住面上的尴尬无措,“走吧。”

忘川

春日短得可怜,一转眼就入了仲夏,一到晌午,烈日当空,石头都要晒化了。

天儿一热,允兰便想着喝荷兰水,逢着巷子里有人叫卖,定要央着江萍买来喝。

邕宁城挨着一座大港口,不少洋人的新奇玩意儿铺面上都见得着。荷兰水也是西洋传过来的,用小苏打和薄荷加糖调和水,再用冰镇着,夏天喝着清凉解暑,大多是小孩子喜欢买来喝。

烟落在院子里收衣裳,夏天太阳大,早上搭出去的衣服下午就干了。一扭头,见允兰又捧了一瓶荷兰水跑进来。

烟落瞥她一眼,“每天喝,小心拉肚子。”

允兰扮个鬼脸,几步跑回屋里。

烟落摇摇头,也抱了衣服往回走,江萍忙从屋里迎了出来,七手八脚地帮她一起把衣服拿进屋里,殷勤得古怪。

两人坐在沙发上叠衣裳,烟落同她说,“婶婶不能这么惯着允兰,这么热的天吃那么凉要拉肚子的。”

“晓得了。”江萍漫不经心地应一声,觑一眼她的脸色,轻轻一笑,“白爷的事情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你也听说了吧?”

邕宁城商会会长白昆,下个月要娶第十房姨太太了。听闻娶的是梨园行的名伶周惜梦,正是风头无两的花旦,模样和嗓子都没得挑,满邕宁城谁没听过她的一出《乌龙院》,满堂喝彩。

众多票友都说可惜了,一扭身做了深宅大院的姨太太,梨园行从此少了个阎惜姣。

烟落点点头,两个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样大的事,早就传遍了。

“周惜梦这个月底最后在梦楼唱一场,票都卖疯了,捧着钱都买不着了。”

烟落叹惋,说不值当,“正是当红的时候,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偏做白昆的姨太太,一个妻妾成群的人能有几分真心。”

“你情我愿的事情,冷暖自知吧。”江萍随口一句,抬眸看向烟落——她低眉坐着,自有一种温婉娴静的气质,瞧着像一幅画,到底只有江南水乡,才能养出这样从容清冽的美人。

江萍忽问:“听说祁帅在梦楼有一间包厢?”

烟落听出弦外之音来,手下一顿,抬眸看向她,“婶婶什么时候也成了票友了?”

“也就闲暇时看看戏,不算什么票友,只是这次是周惜梦最后一场了,往后再见不到了的,”江萍扭捏一笑,“你和祁帅说一说,往后都是一家人,他一定——”

颇有把她卖了换戏票的意思,烟落忙截住她,“婶婶。”

她抿了唇,低声道:“萍水相逢罢了,怎么好开口。”

“哪只是萍水相逢,祁帅对你那样上心,你一开口,他没有不答应的。”江萍抢下她手中的衣服来。

烟落犹豫不定,思前想后,半晌,几乎是央求她,“婶婶,不看不行么?”

江萍抢着把衣裳都叠了,闻言忙摆手,“不成,我都和周太太夸口了,要带她去看的,要是看不成,婶婶的面子都要丢到澜鄞江了,以后还怎么和她们一起打牌?”

烟落泄气,只得应了。

入夜,天气凉了下来,烟落在梦楼前等着。

楼内鼓点铿锵,唱戏的调门也高,时不时还有鼓掌叫好的,好不热闹。楼外就只左右两只石狮子,一只踩了绣球,一只踩了小狮子,再有烟落伶仃站着。

好容易等到戏散了,楼内看戏的人络绎走了,祁炀照旧是最后出来的。

烟落在身后唤他,“大帅。”

祁炀回身,瞧见是她,温和一笑,“等多久了,怎么不上去?”

烟落摇摇头,说怕搅了他听戏。

晚间有习习凉风拂过,白天的炎热逐渐褪去,此刻是一天中最舒适的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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