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灰(69)

作者:挠狂 阅读记录

为何禅祖不快的倒非这特殊日子里的魔胎之说,而是这秃头口里的一句“血光之灾”,何禅祖进门有意无意踩着门槛子。

前脚何禅祖走,后脚桂花拉着钟霜胳膊自己便不住搓,说:“这说的怎么这么邪门。”

钟霜没有说话。

养父家里的大仙算她命硬克死人这事何家没一个知道的。

何光新侧了头倒是避开了大婆扯了一句:“阿霜,你待会儿过来一下。”

桂花看看钟霜,在她之前接了话,又瞧一眼何光新,说:“光新,你怎么这么叫你嫂嫂。”

“她叫我小叔我叫她嫂嫂,嗯?”何光新笑了笑没多说什么,站着,见面前的大婆荒唐的听着他的话坐下重又阖了眼。

桂花直直的盯了两个人,钟霜被看的有些躁,不咸不淡的说几句自己轻轻的走了开到洗手间里。

她敲两下,门里虚弱的才传出一声:“有人。”

“花姐,是我。”钟霜手劲轻轻的,推了门开一小隙进去,遛了一眼坐马桶上的

花姐,说:“还好吗?”

花姐提了提嘴角,“你知道了?”

钟霜握着门把手侧靠在门后,“嗯”了一声看着花姐,花姐摆摆手,“还好,血流的不多。”

花姐怀孕,怀一天精神气就少一天,难怪她好瘦,好瘦,吃的营养都肚里小孩吞过去了,花姐胖不起来。

洗手间马桶白漆漆的晃人厌,又冷又硌的生疼,花姐像坐在一尸白骨堆上边似的屁股硬邦邦。

“花姐……是谁的。”钟霜瞄着花姐的脸色。

她声音都几轻,不惊动花姐虚弱的神经。

花姐提着气似的短促笑了笑,晃着手臂,说:“野种而已。”

“那为什么不打掉呢。”

钟霜孤儿院后来当小学老师的男老师和钟霜讲,照顾不好孩子就不要生小孩。历经许多风风雨雨,一路走来她至今奉若圭臬。

钟霜一说,花姐又陷入了无尽漫长等待的沉默。

左等等,右等等都待不来花姐的回答,每一分每一秒都过的有世纪那般似的漫长。

钟霜轻提了一口气。

廉价沐浴露与洗发水香混着散在空气里,她抹过,花姐也用,桂花都用,在何家住着的女人没一个不用过。

“我帮你拿件新的底裤。”她说。

花姐感激地笑笑:“谢谢你。”

钟霜:“花姐亲姐姐一样,这没什么的。”

何家接连办着葬事,中了蛊一样天天白色,女人们出家走户都低着头声音蚊鸣似的响不了。

村口这边的人尤其将他们视作洪水猛兽,躲什么似的避着走,生怕多讲一句话就沾上了晦气。

晚头钟霜被吩咐去购置用品,走过一家,人就藏,前一秒那家店门光都明晃晃的亮着,她一走下一秒就断了电似的黑了。

“老何家被下降头了。”她走过的时候隔着积染暗灰尘埃的门帘纱窗,听见里头刚还喝茶打牌的男人女人们小小声低语嘀咕。

她听到这些话,不是一次两次了,仅仅两小时里走过三家就听了无数次。

“陈阿伯啊,就快九十岁大寿了,发喜糖发喜糖走进好几年没进过的老何家,打了一下午牌,出来就死。”一个声音悄息息,说书一样:“瞎婆公,跟着老爷子一块儿看牌,吃茶走在路上就被绊死了。瞎婆,本来还会说话,打他们家把那阿杰弄上来嗓子都给坏了。刘阿奶,刘阿奶刚流产,啧啧啧,被她男人发现偷情腿都给打折了。这一出一出都是什么事儿。”

一开始钟霜还会停一停认真听上两三句,听多了耳朵都磨得快起了茧子,就不听了。

何处杰、何显宗,陈阿伯、瞎婆公、瞎婆、刘阿奶,一个一个名字如数家珍地报出来竟都是耳熟能详。

所有跟何家沾亲带故扯关系的,都死了,两个月间接连不断的丧命。

人都想活命,好死不如赖活,他们不跟何光新打牌她们也不再与桂花唠嗑,悄悄孤立这不祥之家。

这一家不收钱卖东西给钟霜,钟霜就到下一家,山村的小店来来回回就那么多。她攥着被汗水浸透了的钞票,走过一家又一家。

夜里的山村静悄悄的毫无声息,黑夜浪水一般扑打着小乡村。

她踩着浪的尾声摸黑进了最后一家,圆圆卵形的石头一颗一颗的铺满了整条巷子路。

巷尾是朱村长家,钟霜曾到这里来找何禅祖,何禅祖和何光新那会儿在这里都搓牌。

“你到底什么时候给你家的离婚。”她走过小巷,听见里面压低了声音传出来一声。

钟霜步子一停,觉得这有些沙哑的嗓子十分特别,有心的听了听,女人声音后面的是一个男声,说:“你别急嘛,阿琴跟了我这么多年没功劳都有苦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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