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灰(83)

作者:挠狂 阅读记录

这男人一直都记得清清楚楚钱郎中住的地方位置。

“那会儿养父家里来了一个大仙,算命。”钟霜说,“拿了佛骨算命盘,还捏骨,往我手骨头上探了后细问生辰八字。我哪里知道,这大仙照着我的生辰便算,算的我命硬多舛,强克强。”

“什么叫强克强。”何光新从正驾驶看过来了一眼。

“通俗点说,他说,就是把一个本来风光正好的人克到家徒四壁,穷困潦倒。”钟霜眯眼轻笑,说:“现在这么多事过去了,我信了这回事。”

何家车破竹之势似的进了竹林,停在路边某处。

何光新凝神注视钟霜,眼睛黑的发亮,亮的另一面又特别深,黑到感到了黑夜的可怕。

“什么意思。”他诚心求问,眉头轻蹙,“发生了哪些事你就要信。”

钟霜手指掰数,说:“先是何大哥,我一去他就死了,再是幺瘪三。然后到山上来,是何大公,瞎阿婆,阿婆阿公,陈阿伯,现在又是叔公。”

多米诺骨牌一样的接连着长串倒下,比鸡报晓强倍守时。

连环杀人案都没有时间隔的沙隙缝这般的近。

何光新摇头轻笑,仍看着钟霜,说:“就为了这个?”

钟霜:“我打一开始也不信,不愿意信。现在我变了。我觉得也不错。好像一个拥有神力的天之子,谁看我不顺,我就到他跟头去克死他。”

她眼神轻转,窗外竹叶枝条轻轻摇晃,沙沙沙

何光新伸手来包住钟霜的手,小巧,白皙,她人一般高度,在男人的手下她的手自然变得很小、很小。

钟霜转回来,看着何光新,笑一笑,轻声:“小叔怕不怕呀,我命太硬了,所有遇到我的都死透了。”

何光新不很快开口。

车窗关上了,外边的沙沙声传不进,车子像一个大闷炉点燃了二人温度,体温直线上身。

“我小时候被扔掉过,”隔几秒,何光新才说,“在别人家的猪圈里被扔过,可是我还是回了家。”

成身的臭,从没想过何显宗看自己面子比看孩子更重要。

“然后呢。”钟霜声音小小的,眼睛亮亮的盛着一汪的水,暗色像天空的星子细碎摇晃。

“我没有死。”何光新略扬了头,不知是想着了什么笑道,“倒是常常想要怎么死。”

钟霜:“小叔看起来可不像是思考这种问题的人哟。”

他风流又多情,可以在父亲头七的日子里就爬她的春墙床摇厮混,在大哥死的一日也与牌友女人打的火热。

“随你怎么想好了,”何光新笑一笑,轻捏她的手指,说:“看看到最后谁的命更硬。”

风吹过挡风玻璃板,穿不透他的声音。

钱郎中家就在车直线过去不远地方,大晚上钱郎中都睡下好久,结果给何光新跟钟霜拍门叫醒。郎中本想拂门不见,一听是刚死了的何家的人,又犹豫了一瞬。

何显宗同钱郎中的不对付源于少年时期钱郎中的一次动手动脚,把何显宗气坏了,一巴掌呼郎中脸头。

那会儿大家思想多封闭啊——当然现在在这乡村里依然如此,郎中贪恋何显宗年轻英俊的面貌与优越身体,鬼迷心窍的厉害,一不留神跌进了欲念的陷阱里。郎中被年轻的老爷子一耳光打的咳了血,还丢下一句:“死变态,老子现在就传出去让你身败名裂。”

郎中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赤脚医生,一听就慌了,好几个晚上睡不着,妻子娘家是地方一显,他收拾了细软都打算抛妻弃子连夜给逃了,谁知第二天何显宗却没告发。

第三天,第四天都是如此。

郎中仍爱慕他的脸,爱着显宗对自己的口是心非,时不时的荡到了人房门跟头去瞧一眼,看何显宗脸色铁青摔东西,就是不来举报自己。

“哎。”钱郎中如此年纪一大把,儿子都成家立业了,本以为可以跟自己的小显宗冤家不对头再个十年来把,谁知道是白发人先送灰发人。

他从床上下来,披了衣去开门,见是何家的小儿子,停一停,方缓了声:“你们有什么事。”

5-4

何光新站在门前,比钱郎中上会儿瞧的似乎又高了点,又似乎没有,像是郎中的一场梦。梦前,何光新来讨何显宗的药,显宗还没死。梦醒了,显宗已经去了。

“郎中,有点事。”何光新说,“要你亲自帮着跑一趟。”

郎中微簇眉头,“这回又是谁?”

何家剩下的人不多了,小的何辛辛一个,大的排掉了何光新还有两个女人和一个掌事的何禅祖。

心思一转,郎中立时猜了到,果然听见何光新回:“是我叔,他半夜起来却腿酸无力,肺里咳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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