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厂花抢亲了吗(21)
秋天北京的日头落得早,宫灯影影绰绰,投下一片暧昧不清的影子。
小男孩不吭声,跟在后面,石头上结了青苔,一步一滑,他走的很小心。
不多时,就进了殿。
一个着大花盘领衫的中年太监,坐在当中,拢着手里的文玩核桃,不紧不慢地问:“叫什么?”
“回老祖宗,孩子叫李准。是我远房表弟的外甥,机灵踏实,刚进宫,还望老祖宗赏个好差事。”老太监回道。
收了人家二两银子,李准就变成这老太监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了。
刘宝成也对这一家子自绝门户的做法感到有趣,撇了个笑,仔细打量着眼前这孩子。
李准身量还没拔起来,面目清秀,是个好苗子。这当口儿他面上沉静,背着手,偷偷在后面搓。
刘宝成眼睛尖,看见了,扬声道:“过来,把手伸出来。”
李准依言上前,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恐惧,但是伸出的手却没有颤抖。
手上生了疮,又红又肿,像是水萝卜。
刘宝成道:“学了怎么伺候人么?”
李准点了点头,进宫有人教。
“你想做什么差事,心里有个想法没有?”
这句话原是虚话,左右都是刘宝成的意思,让他去哪便去哪。
但李准年纪小,听不懂,倒当成了真,说:“我想去伺候庞才人。”
老太监在边上急的暗自跺脚,自己嘱咐他跟着老祖宗,真没想到这孩子看着机灵,实际上是个傻子。
刘宝成眼珠眯起来,有些玩味地问:“为什么?”
李准还没变声,虽受了剐,还是一腔少年音:“听旁人说,庞才人性子好。”
说的直不楞登,要是有心人听见了,一定能曲解一番。庞才人性子好,后宫其他娘娘性子就不好了么?
刘宝成暗自盘算。
皇后与庞才人不对付有些日子,后宫之中,皇后看不过眼的,能有几个有好下场?
刘宝成为了讨皇后喜欢,明着不敢怎样,暗地里对庞才人的吃食用度上,多少都有克扣。
如今找个愣头青去伺候,也好。
“乖孩子,杂家且听你一回。”
冰凉的手落在李准头上,李准努力让自己站得直些,没有退缩。
到了庞才人的偏殿,听见里面一片叮呤咣啷的摔打和咒骂,他也没有退缩。
只是窗外狂风大作,雨到底是落下来了。
……
“今儿个在我这留饭吧。”刘宝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左右小火者已经支开了桌子,忙碌但井然有序。
回忆潮水般退去,如今的御马监掌印李准抬头望了望已近花甲之年的刘宝成,淡声道:“好。”
***
案台上的书一册一册摞的老高,叶妙安趴在案前,睡的正香。
一阵风吹过,掀了一页书,刮翻了在上面爬的小瓢虫。虫子四脚朝天,手脚抖动半天,总算是翻了回来,慢吞吞地向前爬去。
“啊呀!”
一声尖叫响起,紧接着就是啪的击打声。
叶妙安吓得惊醒,捂着被打疼的头。
红玉手正握着蒲扇,一脸尴尬地说:“有个虫子朝夫人爬,我怕它钻进耳朵眼里,吃脑子。”
叶妙安不禁失笑。
红玉又道:“夫人都累的睡着了,这书且放一放吧,又坏不了,晚些再读。”
李准有日子没回,叶妙安自觉没人管,纵着性子把书房的书掏了不少过来,通宵达旦地看,连饭都是在书案前吃的。
读《大学》,知在明明德。读《水经注》,知山河壮美。读《虎钤经》,知谋心叵测。
她从不知道天下有这么好的道理,外面有这么广阔的世界,人有这么多样的活法。
虽然只是囫囵吞枣的读了,有些还不明白,但心中激荡的情怀是实实在在的。
叶妙安正欲扭头,告诉红玉她不累,就听见“嘎嘣”一声,一时疼的她嘴歪眼斜。
原是趴着睡,落枕了。
红玉急急地上前,帮她揉了揉,不得法,越揉越疼。
叶妙安闷哼,从案前移到床上。红玉打了热水来,把巾子洇湿了,敷在了叶妙安的脖子上,哀哀戚戚地说:“老爷可别今天回来,不然看见了,该埋怨我照顾不周了。”
好的不灵坏的灵,说曹操,曹操到。
李准是近中午回来的。有日子没见,他晒黑了些。
一进屋,就看见叶妙安歪脖子靠在床上,脖子上敷着布,一副病美人的样子。
李准一愣,转身责问红玉:“这是怎么了?”
语气是温和的,但隐隐不怒自威。
叶妙安怕他迁怒于人,连忙手掀了巾子,直起身:“不怪红玉,是我自己扭着脖子了。”
起来的动作太急,又抻到了痛处,还没说完就“嘶”的一声,重又老老实实的躺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