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很是苍老的儿子，刘富贵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才对刘大壮说到，“先回家吧。”家里的情况也不算好的，大壮媳妇几年前就改嫁了，这个事情，他还没有在信里说过的。

“你怎么这么老？”刘大壮一路沉默地跟着老父亲回家，快到家门口了，这才出声说话了，“朱干部比你还要大几岁呢，比你看起来年轻多了。”

刘富贵苦笑一声，平复了一下心神，勉强说了一句囫囵话，“你不也看起来很老吗？”

“我那是坐牢，你也是在坐牢吗？”刘大壮反问了一句。

刘富贵听得顿了一下，过了好一会，他才说了一句，“可不就是么？”可不就是在坐牢么？虽然村里没有哪个拿着这个事情来怎么着他们家里的，最困难的时候，村里要批判地主了，也没有哪个说要把他们家里的人提上台去的。

大壮的孩子们，一个个地，可能刚开始，刘大壮才走了的那一两个月，听了点不好听的话，但是立马就被当时的刘大队长给训话了，后来，也没有人敢说了。

就是那一回，秀英主动去勾搭孤寡院的知识男青年，叶大队长也只是派人悄悄把事情告诉了他，并没有借此机会做什么的，可以说，刘大壮坐牢跟没坐牢，家里的日子并没有什么差别的，但是也正因为，这样，他这心里才不好受的。

村里人人这般宽宥，他反而感觉自家欠村里人的更多了。为着检查组看过账本，村里后来不得不把账册给烧掉了，免得村里大家都被批一个富农的。

村干部们担了很大的责任的，账本烧了，要是哪个社员不认账，那可不是小事情。还有叶支书家的朱场长，伤了那一场，养了几年才恢复了。然后，村里后来也没敢再继续做买卖了，而这一切都是自家这个混小子引来的。

哪怕村里没人怪罪，可刘富贵心里受着这些折磨的，他跟刘金贵还不一样，刘金贵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他哪里那么容易就能死的呢？他也不能死啊，毕竟，大壮这个性子，他要是死了，那就是结了大仇了，以后都不得安宁了。

刘大壮进了家里的院子，这边看起来有一些凄凉的，不像是经常有人居住的样子，刘大壮心里一凉，他急步进屋看了一下，屋子里只有一间屋有人住，其他的还真的是没有什么人住的样子。

刘富贵坐在门口的一张竹躺椅上，“看完了，就出来，说说话吧。”

“六妹呢？”刘大壮出来问老父亲。

刘富贵指了指门口另一张板凳，“坐吧，你这是，走回来的吧？歇歇吧。”他缓了一会劲，这才告诉刘大壮，“前些年，我做主，把六妹嫁出去了。”

“六妹是我媳妇！你给她嫁出去了？”刘大壮暴怒，“她是在外头找了相好的吧？”

刘富贵瞪他，“你冲你老子喊什么喊！坐下！”他这凶了一句，喘了好一会气，才平复了心情，看着气狠狠地坐在板凳上的儿子，“六妹在家里把小孙子都照顾大了，你还要她怎么着？她替你守了十来年的活寡，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还要拖着她一辈子？”

“崽子们呢？都不住这里？”刘大壮没听老父亲的话，只问家里的孩子。

刘富贵又瞪他，“我说话你也不听了是吧？小竟他们我叫他们自己出去起屋了，这个屋子，就留给你了，你以后在这边住吧，我替你守了这么些年的院子，也守够了，我得回我自己家去。”

“那些个崽子，一个都没留下来？”刘大壮火气直冒，“我可是他们的爹！”

刘富贵也冲他喊，“那我还是你爹！你跟我是什么态度说话的？”

外头一个小子伏在院门口悄悄听着他们说话，这是他领的任务，经过老人家们的解说，大家都知道了，今天回来的这个人，是从牢房里回来的，以前是做了坏事才进去的，因此，他们这些个巡逻小将们，是有义务探听消息的。

刘大壮家里到底是怎么说的话，刘富贵又是如何拿着当爹的架子把刘大壮给压住的，都不带要过夜的，小将们很快就将消息给传了出去，大家一学说，村里的大人们也就有听说了这事了。

叶有华也有听说了，直是摇头，“我看，这些年也没有让他把脾气变好的。”

“有黑将军在，别管他变得如何了，随他吧。”朱娇娇不担心这事的，“他要从村口那边过来，一路上绝对不会没有动静的，村里的狗最是聪明的，他这个有些陌生的人在村子里走动，狗肯定是会叫的。”

叶有华还是叮嘱两个孩子要小心的，“刘大壮以前举报了我跟刘支书，现在刘支书已经是过世快一年了，都说人死百事消，刘大壮大概也不会找上刘支书家的门，我们家就很难说了，你们两个在外头记得要小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