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贫贱夫妻百事哀，贫家也是百家哀。当时的‘她’窝在老门山已经很多年了，什么千金小姐脾气都没有了。而且因为父亲早早病故了，‘她’很有一种不一般的情绪，再加上雪棠嫁过来之后，有一些辣的脾气就显露了出来，日子过得已经不比以前清净了。

‘她’没能够及时把‘她’跟叶素瑶的母女之情给挽回来，时日久了，庄稼人也讲究不了什么情情之类的，就此放任地下去了。

那个时候，谁也想不到，叶素瑶的性格是如此地倔强，如此地死心眼，哪怕是结婚很多年了，孩子都生了两个了，还心心念念地记挂着那个鳏夫。

清贫地日子就这样过了下去，除了成忠被学校推荐去昭州读大学，底下其他的孩子，从成智到素玥，再到成信，哪一个都无心往学业上发展，于是孩子们也只能早早结婚了。

到了九十年代，先是娘去世了，因为丈夫没有同意给一个孩子改姓的事情，‘她’跟丈夫也离了心，从此开始了他们夫妻同床异梦的生活。

家里除了成信只订了亲，家中其他七个孩子都已经结婚了，成信不愿意在老门山过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操劳，远赴粤省打工去了。

成信那会发展得很不错，就把家里除了成忠雪棠之外的其他兄弟嫂嫂都带去了粤省。大约也就是在这一段时间里，叶素瑶跟那个鳏夫联络上了。但是，孩子们都瞒着家里的长辈，此间的事情，‘她’并不知道，后来朱娇娇是跟在了成忠身边，才知道了这些事情的。

丈夫比‘她’大了七八岁，老得也比‘她’要快一些，所以，丈夫是先她过世的，在八十三岁离世，她还记得，那一年的冬天挺冷的，下着厚厚的雪。成忠那会也慢慢发展起来了，丧事办得很热闹。因为属相生辰的缘故，‘她’没有送母亲下葬，这一回‘她’也没有送丈夫下葬。

安葬了丈夫之后，老家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母亲早已经过世，丈夫也过世了，孩子们要么远赴粤省，要么就在县城的学校里教书。开始几年，‘她’守着老门山，不想离开，也有几个堂弟照顾‘她’，‘她’也就在老门山继续住着了。

后来，身体撑不住，堂弟他们也没比她小多少岁，到底是照顾不到了，‘她’就去了县城成忠家里，跟着成忠雪棠一家住。打从这个时候，‘她’的生老病死都是成忠跟雪棠伺候的，成忠那会做了校长了，比雪棠更忙一些，到底是雪棠照顾得更多一些。

也正是因为这样，哪怕雪棠脾气不好，经常是绷着脸不给什么好脸色，说话也不是那么好听，甚至‘她’也很不满的，但是朱娇娇记着雪棠这个情分，甚至，她醒过来之后，也没有想过要换了雪棠这个儿媳妇的。只是到底命运不同了，成忠有了好对象婠婠，雪棠也有了好对象曲宏国，这两门婚事，哪门都比原来的要好，她也就没有再想着旧事不放了。

在成忠家里住的那几年，临终前两三年，‘她’是医院的常客，老人家住院，总是需要有陪客的，有一段时间是孙女儿明臻陪的夜。大概因为老门山成婚就分家的缘故，成忠一家先前屋场地选得远，后来住得近的时候，没几年成忠一家就跟着成忠执教的学校跑了，再后来，明臻就在外地工作了，所以，明臻跟‘她’完全不熟，估计在那之前，她们祖孙说过的话加起来也不一百句吧。

‘她’和她跟孙女儿明臻也是打从那个时候开始，才熟悉起来的。明臻跟她们记忆中的不一样，小时候活泼开朗的明臻长大之后反而很沉静。

祖孙两个很陌生，一开始不知道要说什么话才好，明臻就给‘她’读，念新闻，慢慢熟悉起来之后，明臻也会问一问‘她’一些过去的事情，然后经常会跟‘她’讨论，到了那个时候，怎么怎么做，会不会日子更好过一些？

可以说，她所知道的一些原本她不应该知道的东西，全部都是学自明臻，这个孙女有一股子的执拗劲，喜欢一空要给事情找到可行的方法，还要把方法详细地说给‘她’听。

但是，‘她’和她跟明臻没有什么缘分，也大概是他们一家跟八十三这个岁数有缘分，母亲是这个岁数过世了，丈夫是这个岁数过世的，‘她’也是这个岁数过世的。‘她’过世了，她还在，只是跟着的人从‘她’换成了成忠。

某一天，她听成忠跟雪棠说话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叶素瑶跟袁姑爷离婚了，叶素瑶还是跟那个鳏夫在一起了，几乎是她一过世没多久，叶素瑶就离婚再婚了。

她想起来了‘她’跟丈夫的苦心，想起来，袁家的那两个外孙，想起那个鳏夫那几个孩子，最终，她除了叹一口气，也没有其他的办法，谁也看不到她，听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