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千里雨兼风(15)

作者:秋以夕 阅读记录

龙槿榆怔了。

分明是水声潺潺,星夜朦胧的时候,她看着花如云平静坦然的脸,却无论如何也不能镇定下来。

花如云听到了她的心声。“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因为柴衡视天下人性命如尘土,可他在我姑母临终时发过誓,不会伤害我。”

“你,你的姑母是?”

花如云看着安静的水面,一字一句道:“是他的妻子。”

原来能救人性命的,有时并非律法,也非正义,而是恶者的誓言。

“我这样,是否回答清楚了你刚才的问题?”花如云目光转向龙槿榆,“对有些人来说,如云楼是避难之所,求而不得,可在另一些人心里,如云楼是贪生逃亡之地,是个牢笼,相比之下不如坦坦荡荡赴死。”

如云楼曾在一场又一场波及无辜的乱案当中救下了数百妇孺,可有些人,并不愿这样被救。

沈纪余如此,堂叔云也是,沈川尧在父亲横死、身中蛊毒之时,宁愿孤注一掷将沈相遗体化为骨灰之后再只身逃离京城,也没有向如云楼求助——即便花如云曾亲自登门请过他们父子二人。

龙槿榆默然,心道:“原来如云楼是这样救人的。”

一时间,沈川尧的语焉不详,还有这些道不清的处境,都有了答案——她的疑惑似乎一下子释然了。

她注视着花如云的脸,“可是你,没有留在如云楼。”

花如云眸光微闪,似有笑意拂过,他静静地看着她,“我的确答应柴衡,只要我带进如云楼的人都不会再涉朝政与他敌对,却未允诺过我也会如此,不仅我,还有你已经见过和还未见过的许多人。”

“还有我。”

“砰!”

船舱里忽然传来响动,伴随着船身一阵摇摆,接着是隐竹的叫声:

“沈川尧!”

龙槿榆和花如云倏一对视,下一刻飞速进到舱内,迎面就见隐竹已扶着堂秉文退至了最里一角,沈川尧滚下了他的窄榻,双手死死撑着剧烈颤抖的身体,指尖陷入了潮湿的木板当中,额头冷汗布满,脸色更是泛着惨白。

“是蛊毒发作了!”隐竹眉头紧皱道。

“多少天了?”花如云低喝,说话间人已到了沈川尧身边,龙槿榆略一思索:“第十天。”

二人合力扣住沈川尧痛楚之下控制不住力道的臂膀,将他已渗出丝丝鲜血的手指从木板上剥离开来。花如云出手如风封住几处穴位,龙槿榆不及多想,掌中蓄力,刚欲将内力注进他心脉,手腕就被握住了。

“不必,劳烦……师妹。”

沈川尧紧咬牙关吐字艰难,手下却坚决地拦住了龙槿榆的动作。

龙槿榆眸光一凛,“你……”

“我来!”

花如云不由分说,一手推开沈川尧推拒的手,另一掌已贴至他前胸,“按好了,别让他乱动!”后一句是对龙槿榆说的,沈川尧本就有伤,内息不稳,此刻正是内外相抗失去控制之时,子蛊比起堂秉文体内的更不易安抚。

几番动作让不大的船不断摇摆,好在有隐竹和堂秉文勉力稳住,夜风吹了进来,因为没了阻挡,还携着水上湿润的雾气——这时候已完全是夏天了。

在花如云的耐心压制之下,子蛊明显缓了势头,沈川尧恢复了一些力气和神智,开始调息配合。龙槿榆则渐渐松了力道,隐竹见状,过来扶了她的胳膊:“好了,先过来吧。”

到了堂秉文身边,他微微颔首,低声朝龙槿榆道:“别放在心上。”

方才沈川尧的态度,几人都看在眼里。

龙槿榆看着那边的两人,轻轻摇了摇头:“没事。”

隐竹面色不善,也深知不好此时出言讥讽,忍了好一会才说:“算了吧,你原本也不应频繁耗费力气。”

良久,子蛊终于平静下来。

沈川尧仍是微喘,整个前襟至后背都被汗水湿透,腰腹的伤隐隐有再次裂开的趋势,花如云目光略过,道:“这伤,还是再处理一下吧。”

想也不必想,沈川尧的回答是:“不用。”

堂秉文咳了一声:“川尧。”

沈川尧垂了脸,不敢再说。

花如云自不意外,也不再劝,他看向龙槿榆:“外面我一个人守着便可,你留在里面吧。”

龙槿榆摇头:“还是我守外面吧,你休息片刻,天亮再说。”

她起身出去,一句多余的话都无。

船行一夜,相安无事。

——只是气氛愈加冷淡。

天亮之时,他们到了另一小镇,两岸人家渐多,人声鼎沸起来。

依水而生的人们,无论做什么都似乎带着软糯之意,这一带的百姓更是如此。即便有重重捐税压身,撑船叫卖花果的小娘子也还是面上带笑,一面用竹篙点水一面和岸上的小哥喊话要留几尾新鲜的鲫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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