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千里雨兼风(4)

作者:秋以夕 阅读记录

至于解蛊之法?听说没有,假如有,也未必是真的,不可顾此失彼。

即便是在生死之间,他依然以一种耿直到近乎单纯的性子面对许多明知不可为之事。

龙槿榆不是长篇大论教训人的人,见沈川尧发怔,她话锋一转:“师兄刚才说如云楼,京城的如云楼?”

“是,怎么?师妹……也知道?”

他不自觉在‘也’字上加了重音,似乎对她到底知道多少东西仍存有疑惑。

龙槿榆根本没在意到他的语气,只是偏着头思索:“他们既能以这种方式一路助我,那定是可以救了师兄你的,既然没有救,就表示有所顾虑。那么在堂家人的事上,他们是否也有相同的顾虑呢?”然后不等沈川尧回答,又问:“听人说京城三公子交情很深,是不是真的?”

沈川尧:“……真的。如云楼不救人才让人奇怪。”

说完神情忽然变了变,似乎觉得话有不妥,又说:“否则,一路助你我来到周云镇,又有何意义?”

龙槿榆有些奇怪:“他们是何打算我还不知,可师兄你能来周云镇,却的确是我一人将你带来的。”

沈川尧噎了一下,“我……”

“很多人都能猜到的事,我也就能猜到。这周云镇和龙潭虎穴没有差别,可即便不来这里又如何?师兄的行踪早就暴露在许多人的眼皮底下。既然如此,不妨如你所愿。况且我很想救堂家的人,能救几个是几个。”

沈川尧心下一松:“师妹真的这么想?”

他已经受了一次龙槿榆相救之恩,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让她再一次涉险去救别人,听见她这样说,不禁有些欣喜。

龙槿榆一直在默默想着什么,听到这里,忽然道:“师兄在京城还有什么牵挂?”

“……牵挂?”

这是并不是个艰难的问题,却好像一下将他问住了。

沈纪余发妻早亡,只遗一子,沈家历代人丁不兴,旁支的族人也早已离京避祸;沈纪余曾经的朝臣好友,堂叔云死在狱中,尚书右仆射霍振里重病去职,再往下,受限于官位低微,也不会主动与柴家为敌,这样想来,京城朝中,竟也没有什么人可算是他的牵挂了。

龙槿榆没有再问,只是又坐回了长椅——这是一家普通到有些简陋的客栈,沈川尧伤得太重,她也不会留他一人——见沈川尧仍是一脸迷茫,她道:“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要多想。很晚了,休息吧。”

她轻阖双目,开始闭目养神。

烛光微弱,夜深轻寒,让人没来由生出一份暂歇心事之感,沈川尧黯然躺下,不再多说。

不知是否与在一旁守护的龙槿榆有关,这一夜,沈川尧虽然顶着一身伤势,却仍然度过了这些日子以来,难得的一夜安眠。

再醒来时,已有微微刺目的日光透过窗户的薄纱投在他的脸上,他有点恍惚地伸手遮目,牵动了肩上的伤口,一丝痛楚才将他拉回了现实。

龙槿榆也不知已醒来多久,或是根本没有睡着,她正静静站在窗前,似乎在看楼下的街景。

“你醒了?”

沈川尧轻咳了一声,“辛苦师妹了。”

龙槿榆道:“睡得怎么样?”

“很好,从没有这么好。”

龙槿榆微微诧异,倒是忍不住轻轻笑了笑,“我去让小二送点水和吃的上来,你的伤也要换药。”

沈川尧不语,算是默认,龙槿榆走到了门边,忽然又停了脚步。

她又回了身,看着沈川尧,低声说:“昨天,我问师兄的牵挂,没有其他的意思,师兄的牵挂便是我的牵挂,我会和师兄同行的。只是我心中有疑惑,不知如何解答。”

沈川尧轻轻看了她一眼,“我知道师妹心有疑惑,也知道你想问什么。”

龙槿榆垂了目光,像是在等着他说下去。

“父亲一生所学,是忠君、爱国,是以天下为己任,他也曾和师伯一起山野习武,小镇隐居,可一日踏进官场,一生便不由自己。他知道自己早已深涉险境,却不能走,也不愿走。君王昏庸,奸佞当道,忠臣四散,民不聊生,这便是他呕心沥血对待的家国,是他不惜身死也不愿放弃的家国,也就是,我的牵挂。我这么说,师妹明白了吗?”

龙槿榆默然看了他半晌,没说什么,转身出门。

周云镇地处凌国京都以南,大小湖泊连绵,是河道交汇的水路重镇,当地百姓生活富足,与人交谈之间,都是轻软和气的吴语。

龙槿榆自小在碧溪山镇长大,说的一口中原话,不过交通发达之所人众颇多,倒也并不显眼,至少在这客栈之中算不得什么。这里虽然简陋,也还干净,竟是客满为患,若不是小二们手脚勤快,只怕还应付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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