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不乐(78)
陶沛沉稳地道:“圣上,众女齐聚京城为国师庆生是乐事,但女子出门来京多有不便又极其危险,若突发恶事,想来也是扫了圣上为国师庆生的兴致。”
“她们历经万水千山,心意诚恳,难道要草率地将其打发?”
“百姓如同圣上的孩子,女子也同样。她们诚恳却不守礼仪,正是辜负了圣上著书的心意。圣上为父母当引导她们而不是助长其焰,任由她们随着性子胡来……”陶沛抬眼注视着高高在上的长乐。
璇初不自觉地握紧手心,身子僵直。
“……现在是辜负了她们,伤了她们的心,但换来的确是京城的安定,她们应当懂得何为礼仪,懂礼才能为人。”
璇初怒目圆睁,这分明是指着他骂他是畜生,他恨不得当庭将此人杖打。
冯腾绷着身子,一个大喘气也不敢。
话到这里,长乐不便再缄默下去,她简短地道:“她们并非不懂礼,只是个孩子,有些心急罢了。你说呢,圣上?”
璇初更气了,他要如何说,要么承认自己仍是个毛头孩子,要么承认自己是个不知礼的畜生?
最终,他红着眼睛,默许她们不准来京。
下了朝,璇初匆匆离开,连一个眼神也未停留在长乐身上。
本想和璇初谈谈的长乐克制住自己,默默地走出了大殿。
缓缓升起的太阳斜照着红墙,鲜艳的色彩却投放出漆一般的影子。从墙下向天上看,朱红的宫墙紧紧衔接着早已成了一条规整的线的天。
她恍若在山崖之下仰望天空似的。
频回首
朝阳的光芒从清晨湛蓝的天空传到立雪阁中,与朗朗的书声缠绕着又契合着。它慢慢地移动,以致投射在地面上的轮廓有了变化。
“听御膳房的人道,大长公主殿下今日特意命人做了吃食。”
呆立在枝头上的鸟飞越过照射在璇初脸庞的阳光。
他蹙着眉:“宫里的吃食都一个味道,哪还需要特地命人去做?”
“是西洋那新兴的吃食,软软糯糯,又清爽甜嫩……”
“你吃过?”
肖望谄媚地道:“奴婢哪吃过,是听御膳房的人说的。奴婢去时,灶上正做着,那香糯的气味太勾人了,是宫里未闻过的香味儿。想来是圣上这几日食欲不佳的事令殿下挂了心才命人呈上这些新鲜东西。”
璇初的心头宛若有一层白糖撒落下来,他心满意足地转过去,又带着欣喜,抱怨道:“那甜腻的东西有谁会吃?不过……偶尔吃些倒也无妨的。”
那双眼睛中的光芒是无法隐藏的。
肖望雀跃地道:“奴婢这就去外面候着!”
“回来!我就那么馋她的吃食吗?”璇初很不满。
肖望连连躬身:“是奴婢脑子笨,一听章太傅授课就止不住瞌睡,怕打扰住圣上学习。”
“滚出去吧,别污了太傅的眼。”
肖望快速跑出去,就像放飞的鸟。
璇初支着头,幻想着如何有尊严的拒绝,又如何从姑妈那得到他应得的歉意。
“如果它很好吃,那我就原谅她了。”
璇初笑着重新投入章瑞广的授课。
可是日头逐渐升起,阳光逐渐强烈,枯燥无味宛若老树皮的章瑞广也逐渐离开,呆坐了一上午的璇初始终等不来他想要的。
眼看午膳已快被艳阳烤炙得变了味,肖望东瞅瞅,西望望,最终又回来璇初身边,劝道:“圣上,吃点东西吧,或许是这吃食|精细,耗时长,得晚上才能送来。”
“我就这么馋吗?你若想吃,赐给你了!”璇初冲着肖望撒气,瞧着唯唯诺诺的肖望更是气愤,“派去的人呢?”
门外进来了人,小内侍哆哆嗦嗦地道:“膳房的人说殿下早已将那份吃食端走了。”
“是不是他去了?”璇初指着门外,“肖望去查!”
肖望还未行动,小内侍终于近乎失声地将后面的话说完:“……膳房的人还说沈指挥使特意交代明日中午再做一份。”
一切归于平静。
这里的气氛与清晨那种期盼与喜悦迥然不同,肖望仿佛正处于由寒冰制成的房间。
“我讨厌他。”
璇初绷着脸,眼睛充满一片阴暗的神色。
“我再也不原谅她了……我讨厌她……”
金环掀开帘子时,长乐在揉着额角。
“殿下,可要膳房再做一份儿?”
“明日再说吧,晚上吃些这不好。”长乐端起桌上的清茶,未抿一口,反而问起面前的金环,“你可有看过圣上为我写的书?”
金环停下摆放茶具的动作:“奴婢不曾看过。”
“他初次拿来时我见过,那日草草翻看并未觉得有何问题。”长乐发起了呆,收回心神对金环道,“你说那些文人是否都有能将一张白纸看出各种不同颜色的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