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每天都失忆(13)
她从前觉得“娇羞”这种神情,对于她这种没有什么感情底蕴的女子来说,难度太大。但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在“从善如流地多看两眼”和“赶紧找个地缝钻一钻”中举棋不定的模样,大概同“娇羞”沾上点边。
贴心如楚离,当下适时地开了口:“为何看见我就走?”
温晚亭觉得是时候坦白了,事实上,她对着楚离这张清俊风逸的脸,也实在扯不出慌来。
而关于她昨日为何不坦白,那十有八九是她忘了。毕竟和楚离这般面对面眼对眼地说话,实在很容易让人思绪逐渐趋于空白,更遑论她脑中本就没记得多少事。
就像此刻,她得把自己的注意力从他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上生拉硬扯回同他的对话上。
何其艰难。
温晚亭稳了稳心神,让胸中乱撞的小鹿暂且撞得井然有序些,方同楚离解释道:“其实我方才,并未认出是你。”
楚离设身处地思考了一下,竟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毕竟他从前参加皇室大宴,偶尔扫过一眼对面衣香鬓影的女席,亦不太能认清谁是谁。
他大概知晓温晚亭是失忆了,那于她而言,不过同他见过两面,一时认不出也实属正常。
显然,楚离不仅低估了温晚亭的失忆程度,也对他自己的相貌没什么数。
温晚亭说完那句话,就在等着楚离的反应,却发现他毫无反应,不由赞叹他作风实在沉稳炼达,自己于这方面不及他万分之一。
她试着更进一步同他解释:“实不相瞒,我其实,每天都失忆。”
这句话脱口而出时,她心下其实有些后悔。
此类失忆之症实在刁钻古怪,闻所未闻。寻常人若是知晓此事,怕是会当她被邪物附了身,也因此将军府上下才将此事瞒得滴水不漏。
他会怎么想她?会不会觉得她是异类?会不会因此心生厌恶?会不会后悔同她订了亲事?
或许,她应该把话说得委婉些,不该如此直白了当。
她错了,她其实不是有些后悔,她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楚离正在理解她话中的深意,此事乍一听确实有些离奇,但是细想一下也不难懂。大抵就是别人失个忆是百不一遇千载难逢,到了温晚亭处,这失忆失得定时定点,比一日三餐还规律。
不过比起这个病症,他显然有更关心的事:“所以,身子可会难受?”
温晚亭显然没料到他开口第一句话问的竟然是这个,顿时有些发懵,懵完后知后觉有些久违且陌生的酥暖。
她就好比是深海的一只蚌,怀揣着自己的秘密迟迟不敢浮出水面。直到有一天,她试着张开自己的蚌壳,将其中的柔软连同膈应她许久的物什给他看。
他不问为什么,不问是什么,他只问了句“硌着可会难受”。
她吸了吸鼻子:“倒是没什么难受的。不过除了这个,你就不想问问我别的么?”
“听闻失忆通常伴有晕眩之症,你若没有那是最好,若是有切记同我说。”楚离自方才起就紧绷着的身形略略松了松,失忆通常不致死,但晕眩却极其容易出事,这才是他最为担心的。
温晚亭顶着微红的眼角,雾汽未散的双眸中期冀与担忧交缠:“若是有,你当如何?”
楚离细细设想了一番,她此等病症若是再加上晕眩,无论在她身边安排了多少人都难以安心,还是放在自己眼跟前最为妥帖。
“那便将婚事提前,恐要委屈你,日以继夜地同我待在一处。”
温晚亭顿时惊喜得无以复加:“那我确然有点晕眩!”
楚离回想了一下方才她在前头步履如飞的模样,勾了勾唇角,轻声道:“胡闹。”
他这般清冷疏离的人,偶尔露出些许笑意,便如天光破晴般耀眼夺目。
温晚亭甚至从他低沉浑厚的声音里,听出了几分宠溺的意味来,当下脸上的笑意压都压不住:“这病我治了一年都不见效,往日一直藏着掖着唯恐别人知晓,但现下我想了下,也并不是全无好处。”
她笑吟吟地望着楚离,眼角眉梢处都透着欢喜:“往后我每回醒来见到你,每回都会惊为天人,看得目不转睛。你我之间,就不会日久腻味,也不会有什么七年之痒。”
温晚亭适时打住,这才畅想了一会儿未来,就直奔七年之痒去了,若是再让她说上一会儿,恐怕连孩子的学堂都安排妥了。
楚离似是没注意到眼前眉飞色舞的人已经遥想到七年之后,只觉得她说得开心,连同她先前眉宇间的些许郁愁都全然消散,只余春晖明媚在她眼底晕染。
在楚离心中,她本就该是个与愁绪无关的女子,张牙舞爪是她,干净利落是她,光艳万丈亦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