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方知我是我(123)
“魔教总坛的位置其实不在无归林,只是蜀地靠近边境,也是凶名在外,天长日久传出来的。”
“至于怀忧城,本就是不存在的城池。”
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虚言妄语欺人,未知才最具传奇色彩。
“外面的江湖正邪交织,黑白共生,想必你也听说过我的事迹,怀忧城这名字也是外面的人取的。”
“在他们看来怀忧城当是与鬼城无异,遍地凶神恶煞,魑魅魍魉。”
谢见涯心说,倒不至于此,但追魂令的名头确实令人闻风丧胆,却听到易昶轻呵一声。
“城中之人都是甘心来到此地的,在他人眼中的鬼域昼短苦夜长,却是个自在行乐的好去处,怀忧城是座空城,不过非要认真求索的话,你来到这儿行过的那座城池就是怀忧城。”
“怀忧城是假的,怀忧公子也不怎么真实,那追魂令呢?浩然宗主之子确实是死在追魂令之下。”
“追魂令是真的存在的,不过也不是你想的那样,追魂令下亡魂无数,但都不是无辜冤魂,他们不是只认令牌,捡回来的一群孤儿,收留教中,幼时习武,受人所托的杀手,除杀手之外的作用我不便详说,不过大夏子民确实都得感谢他们,他们不杀老弱妇孺,不杀清白端正之人,并非极恶之徒。”
谢见涯:这年头杀手组织都这么有素养了?
“但你口中的那位浩然宗主之子虽是死于追魂令下,实际上是我拿了令牌以公谋私。”
这人嘴上说着坦荡的私心,面上的神情却不是这样的,面无表情中还是夹杂了些许的愧疚之情。
这样复杂的神情,谢见涯恍然就想到了原因。
易昶,二十年前也是名门正派浩然宗宗主的得意弟子,天纵之资,但于覃宗主亲子犹在,断然不会将宗主之位传给一个外人,只不过亲儿子不怎么争气,只好全力培养大弟子,好叫他日后辅佐师弟。
浩然宗易昶离经叛道,背弃师门,自投魔教,当年传的沸沸扬扬的说法就是此子狼子野心,觊觎宗主之位,诡计未成,叛正道而出。
这样算来,宗主于覃之子于洵还是易昶的同门师弟,杀了自己师父的儿子,害得宗门百年基业后继无人,自己叛宗而出,追随魔教妖女,听起来真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账。
可谢见涯看着这人只有一个感慨,江湖传言到底是有多么不靠谱啊!
且不说于洵是个祸害了多少女子的恶棍,浩然宗百年基业交到他手里与断送了夜没什么分别,他在今日之前也不过与易昶有过一面之缘,且是很多年前了,自认为这人还是个正人君子。
直觉上认为也许事情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样,内情如何不得而知。
“今日你暂且歇息,我去看看秦姑娘她们。”
“客随主便,若不介意,在下也该拜访主人家。”
犹豫片刻谢见涯还是将话说了出来,毕竟他随秦姑娘二人到这儿,断没有避开主家耳目的道理。
易昶不作声,默认他跟了上来。
而秦姑娘听从师父的叮嘱先去见了丁竹姐姐,却只能跟个木头似的杵在那不吭声,华颜跟在身后忙低头。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织布机的唧唧声,梭子带着丝弦来回穿行,坐在织机前的女子仿佛没有看到秦姑娘似的,连个眼神都未赏给她。
正待秦姑娘忍不住开口之际,易昶领着身后的谢见涯一同进来了。
在谢见涯看来,织机上的女子看不清面庞,身边竟是一个随侍都没有,房间摆设简单质朴,倒十分干净,秦姑娘像只鹌鹑一样站在一旁不吭声,却在见到他们进来的时候,眼神瞬间亮了。
“她出去也快有一年了,生病受伤你总挂念着睡不着,怎么人回来了却连看都不看一眼……”说到最后竟是声音越来越小。
织布机的声音终于停了,那女子转头,横眉冷对,“你闭嘴!”
谢见涯眼睁睁看着易昶抖了一激灵,心说这是什么复杂的关系,看着像是差辈分了。
女子显然厉害得很,嘴上仍不依不饶。
“我还没说你,前些日子戚振凝去做什么了你当我不知道?”
“我要想瞒着你怎么会知道……”底气不足口气也要硬气,“再说了,打从她写信回来,你一门心思都想着她,前两日恨不能日日守在入口,知道人快来了反倒是收拾一番冷面相对……”
被拆台的女子非但没有半分羞涩,更是凶神恶煞般瞪着易昶。
不会看眼色的秦姑娘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惹得两人齐齐瞪向她。
谢见涯倒是很能理解秦姑娘。
那女子面上凶,但好在样貌姣好,比之华颜那样凛冽的丹朱之色,更像是浓的化不开的紫金,颜色殊异,一身的衣衫看着便宜,与平民人家的妇人相差无几,却是他只在秦姑娘身上见过的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