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染了酒气，便有几分撒娇的意思。

穆谨白软了心，帮她添上半杯酒。

两手捧着杯子，她喝一口，向他一笑。

“也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敢喝醉了。”

因为在车上的时候哭过，女孩子的眼尾还染着几分红，颊上有酒色，那姿态，少有的楚楚可怜，让人心疼。

他垂下睫毛，不敢看，又忍不住想看，矛盾地喝一口酒，握紧杯子。

“如果你想说的话，我愿意当你的树洞。”

“其实你也知道的，就我们家那点破事儿，我爷爷把公司给了我，现在他们恨不得吃了我。”青黛轻笑，“偏偏，又不敢，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爷爷遗嘱里写了，谁要是不同意这个遗嘱，就把所有的财产捐出去。他们不是怕我，是怕没有钱分。三七都没过就急急地想把我嫁出去，那是我亲爸，那是我爷爷的亲儿子……都他妈一群混蛋！最可怜就是州州，那孩子要是和他们在一起，以后肯定也学不了好……”

开了头，后面就变得容易起来。

她颠三倒四地说，把这些天来压在心里的话，一鼓脑都倒出来。

“青氏建筑是我爷爷一点点打下来的江山，我不能让公司毁在他们手里，他们不想让我接手，我偏要接……”

“你可以管好的，你有这个能力。”

“还有小州，我也会把他的监护权拿回来。”

“我会帮你。”

“你？”青黛半俯着桌子上，斜着穆谨白，“你是最混蛋的一个。”

穆谨白微愕，随后垂下脸。

“对不起。”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我想听的不是对不起……我他妈的最讨厌对不起了！”

“对不起！”

“你还说！”

“那你想听什么？”

“我……”青黛嘿嘿一笑，“穆谨白，你别想，我才不会告诉你……我想让你……喜欢我……”

穆谨白握着杯子的手，猛地握紧，“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也没用，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青黛靠在桌子上，手转着酒杯，隔着杯子看着他，“对我来说，你就是水中月、镜是花，看得到，却永远也不可能得到！我爸想把我卖了，我妈恨不得这世界上从来没有我……不过，没关系……至少我这辈子还曾经……得到过你！”

她是真醉了，醉得忘了把自己藏起来。

“来……干杯！”

她歪着杯子，伸过来，杯子里不多的红酒洒了一桌子，溅得穆谨白身上都是。

男人却浑然不觉，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她……喜欢他？！

桌子那边，青黛已经无力地趴到桌子上。

“小黛！”穆谨白转过吧台，扶住她的胳膊，手捧住她的脸，“你是开玩笑对不起？你那时候明明说过……只想和我做朋友的……小黛？说话，你告诉我！”

被他晃动，青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要不然呢……还要我死皮赖眼儿地缠着你吗？你这个混蛋，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哪不好……我长得不好看吗……我那么努力……我拿奖，我开公司，我那么忙……还过来帮你设计，我是为什么……你傻啊……你……”

“对不起。”将女孩子拥到怀里，穆谨白皱着眉，一脸地懊恼痛心，“对不起，是我傻，我还以为……你……你不喜欢我……对不起，小黛！”

女孩子软软地靠在他的身上，闭上眼睛。

“别……别说对……不起……我……我不想听……”

好一会儿，穆谨白才重新将女孩子松开。

怀里的人立刻软软地向地面滑过去，他忙着又将她拥紧，抬手抚起她的长发。

青黛长睫低垂，已经睡着了。

小心增针她横抱起来，送进客房，脱掉鞋子盖好薄被，穆谨白黑着灯，在床头一侧的小沙发上坐了许久。

然后，男人站起身，轻轻帮她把门关好，抓过门厅的外套大步走出公寓。

夜尽天明，晨阳东升，一点点地升到半空。

青黛在枕上翻个身，又翻回来，抬起手按了按有点闷疼的太阳穴。

睁开眼睛，注视着昏暗的光线里陌生的屋顶，她眨眨眼睛，才回过神来。

猛地坐起身，环视四周，再揭开被子看看身上的衣服。

衣服都在，整整齐齐。

那个男人，不会动她，她知道。

不过，她并不觉得开心，反而有点说不出来的气恼。

孤男寡女，喝醉了，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青黛啊青黛，你真是一点魅力都没有！

起身走进洗手间，她抬手抹一把脸，看着镜子里那个双眼浮肿，脸色苍白，身上套着黑裙子，头发乱得像鸡窝的女人，自己都生出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