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望了一眼，海面上聚起了乌云。

要变天了，今天晚上，不知道能不能看见月亮？

——今夜的月，是否同五年前的那轮一样？

他轻轻摇头，走进了森林。

*

乌云密布，风雨欲来。

六朝跟三月不约而同地加快了划船的速度。

两人一个熟知岛屿方位，一个追寻队友坐标，路线几乎完全重合。

好在他们都是近战职业，缺少远程攻击手段，一路保持距离，倒也相安无事。

三月正在拼命划桨，忽然之间，一只白头海雕落在船头。

她的动作顿了顿，心道，这雕好生眼熟，莫非是沙漠/之鹰的兄弟姐妹？

一人一鸟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两分钟，耳畔传来流浪者的密语：“三月姑娘，你怎么出海了？”

“我……我看到六朝出海，怕酒歌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她讷讷地说。

其实和六朝无关，听说酒歌带着长生图进了死亡之海，她陡然生出一股勇气，冲进拍卖行买了船。

她玩怀旧服，本就是冲着他。

好不容易重逢，她不愿再和那人分开。

哪怕只是远远看着。

哪怕危险重重，万劫不复。

哪怕这份心意，无法宣诸于口。

五年前，他独自走进大海那一幕，烙在她心头，隐隐作痛。

“好吧，现在让你掉头也不现实……回头让酒歌给你的奖金多发一倍。”流浪者思索片刻，回复，“南偏西45度，一千五百米，加油。”

“多谢。”三月低声道。

海雕拍拍翅膀，腾飞而起，眨眼消失在天际。

*

轰隆！

一道惊雷劈在不远处的海面。

六朝骇了一跳，忙将鬼头刀收进背包——谁知道刀身是什么金属，会不会吸引闪电。

狂风大作，豆大的雨滴砸在身上。原本平静温柔的海水，瞬间波涛汹涌，危机四伏。

幸而小船离岛屿已经不远，他竭力稳住船身平衡，成功靠岸。

上岸后，他回望一眼，只见一叶孤舟，在怒涛之中摇摇欲坠。

大雨模糊了视线，舟中人看不清面目，依稀是个黑衣盗贼。

估计是“凌霄”的人吧？

俗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他正在纠结要不要伸出援手，轰的一声，一道闪电不偏不倚，劈在那只小船上。

船身四分五裂，空气中飘来木头烧焦的味道。

盗贼站在一块木板上，眺望咫尺天涯的岛屿，茫然无措。

六朝暗自摇头，这盗贼不知是不是平日总喜欢胡乱发誓，导致眼下遭了天谴。他不再犹豫，掏出鬼头刀，运足力气，朝着自己的船一刀劈了下去。

刀锋卷起一道无形的气浪，硬生生将船向盗贼的方向推出了一段距离。

这是刀客的技能“气浪刀”，威力不大，却附带一个相当实用的效果——将目标击飞二十米。

盗贼脚尖在木板上一点，娇小的身形像一只雨燕，翩然落在船中。

——好俊的身手！

“多谢。”影族女性温和的声音隔着雨幕，遥遥响起。

影族？

六朝倒退一步，心头涌起不祥的预感。

待小船靠岸，他定睛细看，肠子都悔青了。正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不是冤家不聚头，这盗贼不是先前从他刀下逃走的三月酒，又能是谁？

“多谢阁下出手相救。”三月表现得非常礼貌。

“哼，早知道你是摘星的人……”六朝冷哼一声，收起木船，忽然反应过来，问道，“长生图不在你身上？”

“那一刀，要不是我躲得快，你已经在地牢里了。”三月微笑。

这个笑容在六朝看来，格外欠扁。

“那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

“彼此彼此。”

六朝气得牙痒痒，偏偏又没法动手——三月属于影族的“绝对中立”阵营，玩家俗称的PVE模式，在大部分野外地图无法主动攻击别人，也无法被攻击。

当然，理论上，假设他愿意承担坐牢的后果，还是可以强行出手的——别看这里是荒郊野外、鸟不拉屎的地方，只要玩家稍有破坏规则的行为，系统卫兵就会从不知哪个旮旯冒出来，主持正义。

无奈，他的目标是抢夺长生图，不是打人出气。

【当前地图】长生图位于死亡之海（162，2584）

两人僵持半晌，六朝终于按捺不住，当先往森林中走去，三月隔了几步跟随。

“我警告你，别跟着我！”六朝怒道。

“就要跟，你打我啊。”三月笑眯眯。

“你……”六朝气结，转身继续赶路。

他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把这个混蛋和烟花三月联想到一起。

恍惚间，眼前浮现出少女的模样，金棕色马尾，翡翠般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