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不用，就比较倒霉而已，现在不也身体好好的来看你吗。对了，叔，你刚说你有可能不在这里做了？”木橙岔开话题，回到两人刚才见面时曹叔说过的话上。

曹叔抽了一口烟，翘着二郎腿拍了拍自己的右腿，“我这老腿出了点问题，这两年一到冬天疼得厉害，走路都难啊……学校那边已经有那个意思了，保安要求身体健壮嘛，大家都懂的……”

木橙这才发现屋里早开着暖气机正正对着曹叔方向，看来是想驱走膝盖上的寒痛，他眼神一暗，担忧道：“没去医院看看吗？”

“看过了，人老就会这样，没事。”

“那也行吧，不干也好，也是时候好好休息了。”

曹叔吐了一口烟，将烟蒂丢到脚旁的垃圾桶里，他咳了几声，终究问出一个问题：“小橙啊，过了这么久你是不是还憎恨校方？”-所以你不回来学校再看一眼，哪怕现在也只愿意呆在我屋里不进去。

木橙愣住，他声音竟因一句话变得浑浊，隐隐听出一丝颤抖，“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今年高三，跟着他父母转校去海城了。”曹叔神情复杂地看着他，想说出点什么东西来，但担忧之下还是忍住了，“小橙，你要往前看的，你还年轻。”

“可该追究的责任还是要坚持下去的呀。不过曹叔，我真的很谢谢你。”木橙苦笑着。

曹叔抬起手悬空停了一会儿，鼻息重重一出，他抿紧嘴巴，手掌落在木橙的大腿上，轻拍了几下，无声地安慰眼前的男生。

除了褪去脸上的稚嫩天真，他的脸容和三年前没什么大变化，上了年纪的人爱怀念过去，曹叔凝视这张脸，不禁想起那天晚上他跪下来哭着求他帮忙的模样：

男孩洁白的衬衫上沾上好几处血迹，晕染出一大片浅红色，他的裤脚被水溅湿，雨夜下的脸容苍白无助，仰着脸喘息哀求：“曹叔，你看到了是吧，求求你帮帮我，帮帮我们……”

chapter 54

除夕当日，全国各地一片热闹，街头巷尾响着各种贺年歌曲，充斥着浓浓的年味，人们在欢快的节奏下或逛街买年货，或奔赴回家，或备好香烛祭拜先祖……

不同于城市中心的热闹，郊外的墓园今天格外宁静。

寒冬下，落叶早已纷飞堆在地上起了薄薄一层，墓园的清洁人员这时候都放假回家了，落叶积了好几天被阳光晒干了水分，踩在上面脆哑哑地响。

木橙沿着边上的阶梯往上走，光影斑驳透过树枝缝隙时不时落在衣服上。

也许寂寞都是由热闹烘托，没有人会在喜庆的日子里祭拜先人，就连来的路上，这边的车流都不大。

木橙捧着一束白色雏菊走到了一座墓碑前，碑前已经有新鲜花束和供品摆放着，微风吹过，吹得花瓣飘动。

“看来已经有人来看过你了。”

他将手上的东西放下，认真向着墓碑上的照片鞠三躬，黑白的相片中是一个微笑看着镜头的清秀男孩，右下角的金漆字体刻写出墓主人的出生和死亡日期。

死者木慈，卒于2017年4月14日。

木橙走上前认真擦拭着照片，他望着照片中和他有几分相似却更女气的男孩，怀念道：“很久没听你喊我橙哥了，怪不习惯的。今天除夕，哥哥也就在每年清明过年前过来看你一眼，今天就当是给你提前拜年了。”

“小慈，你在另一边过得还好吗？”

他温柔地看着照片中的人，想起了什么又从衣兜里拿出手机，“看，这是哥哥刚谈的女朋友，是不是很好看，她人很好，抓人的时候超帅，看起来酷酷的但她不知道她发呆的时候很可爱，她还很有同理心……反正我觉得你一定会很喜欢她的。”

木橙抚摸上冰冷的石碑，假装像以往那样摸着木慈的头发，“下次有机会，我就带她过来见你。”

说完这句话他不再吭声，与墓主人并肩坐着，他随手刮起边上悄悄长了一片的青苔，两指指腹来回摩擦，又遥望着远处偶尔露出墙体的建筑物。

零星几只乌鸦从两边的长青林飞起，窸窣的声音交杂着几声伶仃的“呀呀”乌鸦叫声。

木橙看着光芒渐渐变暗，也不知自己坐了不久，直到在光芒快要彻底消失在林间时他站起身，对照片中的木慈说：“小慈，我决定坚持走下去了。”

离开墓园前，他回首看着弟弟墓碑的方向，夕阳从它身后的山林缓缓落下，最后几丝光芒延伸过来，木橙朝着那边挥手，终有一日他会带着好结果和希望重新回到这里。

木慈，你就安心地等待吧。

*

开车回去，家里已经烧好饭菜，木橙的父母前天才从国外回来，见儿子这么晚才回家，木橙的妈妈尤佳佳随口问：“今天去哪啦，这么晚才回来，差点赶不上团圆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