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安却能觉察得到：她是默默哭一阵，恢复平静，而后继续落泪，如此反复。

虽然她没有出声，也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没什么反常，但对于一个默默仔细观察她的人来说，所有细节都是能看得见的。

多余的话，席安一句都没有，只在空姐询问是否要进食的时候，他才询问了安朵她的意见。

安朵对于他给她的个人安全空间，心存感激，她不想多说话，只想藏在自己觉得相对安全的区域内，静静舔伤。

***

下了飞机之后，落地签手续办理得顺利，为了出行方便，席安租了一辆车。

他们先去了秦川帮他们提前预定好的酒店，放下行李，换了深色衣服，前往白槿禾的停尸地……

越是靠近目的地，安朵的呼吸越是不规律，不禁微微攥紧了手掌。

席安微微侧头，瞥了她一眼，对于她的情绪起伏，此刻，他不能阻止，也阻止不了。

走进那间大部分人最终都会将其作为暂时中转的地方，安朵觉得：一种迎面扑来的冰冷，仿佛在趁机寻找各种缝隙，往骨头深处钻……

这是席安第二次和白槿禾见面，只是，这一回，阴阳界限分明。

安朵看到安静地闭着眼睛躺在那里的他，只一眼，就抑制不住眼泪的下落，那抹温热从脸颊滑落的瞬间，反而觉得愈发的凉！

她脑海里闪现而过的第一个画面，是那次吃完结账的时候，他说姐姐下次请吃贵的……

下一次？在哪儿呢？

安朵看着白槿禾原本白皙的面庞，此刻，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让他显得像个掉落人间的天使，现在，又被召回去了……

席安看见安朵缓缓抬起手，伸向白槿禾那张精致的面庞，可指尖终是没有落下去，她不忍心，又好像不敢去触碰他。

安朵不想让那种冰冷的触感，成为萦绕她一生的痛点，母亲身体逐渐冰冷的过程，足够刻骨，她没有勇气再去经历一遍……

***

安朵是走出停尸间的时候，情绪开始起伏得厉害。

从不敢相信到接受，需要时间过渡。

席安搂着她的肩膀，能感觉到掌心扶着的人，颤抖得很厉害！

安朵的眸光一直落在地上，她戴了个大檐帽，脸庞被遮得严实。

席安驾车，载着她回了酒店。

安朵进门后，被席安揽着，一路走向沙发。

“我去给你倒杯水，你先坐会儿。”席安嘱咐她先坐下。

安朵缓缓坐下去，身体挨到沙发上，脊背挺得笔直，没有一丝放松的感觉。

席安端了水杯走回来，见她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不哭不闹，目光无神。

安朵见他将水杯递到眼前，机械地接了过来，喝了两口，又把杯子递了回去。

“饿不饿？”席安低声问她。

安朵摇了摇脑袋。

“睡会儿吧？”席安耐心到了极致。

安朵点了点头，她知道一定睡不踏实，可眼下，似乎这种选择，才是能平息焦躁的妥当方法。

席安见安朵站起身，微微向后撤了半步，给她让出迈步的空间。

安朵没有去拽席安的胳膊，她想自己走向内间的大床。

席安跟着她，就走在她的身后。

安朵扶着床板坐下，拽开被子，钻了进去，把自己包裹得结结实实，不留一点让空气进入的缝隙。

席安立在床边，看见安朵缓缓闭上眼睛。

确认她暂时不会起床，才走向阳台。

拽开阳台的门，走到了露台。

小心地将那道门关上，席安立在露台上，眺望远方。

他贪婪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的户外空气，一路看着安朵陷入痛苦，似乎找不到出口，他心里也不舒服……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席安静立了许久，掏出手机。

“酒店环境还可以吧？”

是来自秦川的问候。

席安担心吵到安朵，用文字回复了对方，“挺好的，但是心里很郁闷。”

“安朵的状态，比出发前更不好吧？”秦川不得不问候安朵，今天处理日常事务的时候，还会时不时想起安朵的反常，也是实在不知道从何问起，因为一看便知是不简单的经历。

“嗯。”席安不否认，“我在郁闷自己的无力，毕竟没有人能阻止死神降临……”

秦川微微敛了呼吸，果然，和生死相关，“是之前让你很介意的，和安朵关系很好的那个男人吗？”

“不嫉妒，因为他们再也不可能见面了，但又会觉得心里有些怪怪的，看到她为他伤心成那个样子，心生羡慕，因为只要被记在心里，便不算是完全在这个世界消失了……”席安心中五味杂陈。

“你啊……自从和安朵生出纠葛之后，患得患失，发现了吗？”秦川轻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