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156)

身影没过拐角,她突然又拐了一半回来,凝神细听。

她现在,就是沈知昼的另一副感官。

在这个家里发生的一切,她都要细致入微地去观察。

一开始,林榣和林槐之间的jiāo谈还算平和,但林槐最终也没把持住他的bào脾气,忽地就拍案而起,突然高喊一声,吓了她一跳。

林槐大声地质问:“为什么不跟我结婚了?”

啪嗒——

林榣顿时食欲全无,有些烦躁地放下了筷子——这也是头一次,林槐在她脸上看到了“烦躁”的情绪。

她好像,不知不觉地变了。

却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知不知道,爸爸现在不让我插手他的生意了,你又这么对我,别人会怎么看我?”林槐怒声道,“一个好好的家里,我爸爸,我妹妹,都看不起我了!林榣,我拜托你为我考虑一下好吗?”

林榣侧头,揉了揉隐隐生痛的耳朵,冷淡地说:“我说了,我只想做个正常人。林槐,你难道不觉得我们的关系不正常吗?”

“不正常?”林槐冷笑着反问,“林榣,到底是你不正常,还是我们的关系不正……”

“林槐。”

林榣冷声地打断,掀了掀眼皮,目光一瞬寒凉无比:“你这是占有欲。你就是个无比缺爱的男人,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你也不爱我,为什么我们要互相折磨?”

“——缺爱?”林槐哂笑,“你懂什么是爱么?”

每次他们吵架,问题都成了死循环。

到最后,总能绕回“感觉”的问题上,林槐也是个死脑筋,揪紧了这一点迟迟不松口,最后就成了“她不正常,所以只能嫁给他”这样的死命题。

他们的关系,也的确不正常。

林槐自以为他接受她,和她结婚,是悲悯在外人眼里、在医学鉴定之下那个“不正常”的她。

可他也不正常。

他比她还不懂什么是爱。

也不懂,没有爱的婚姻,只是在互相折磨。

“好,”林槐见她一直缄默无言,深深喘气,仿佛下了莫大的决定,“你不嫁给我,那我去娶林栀——”

林榣愣了小几秒,不可置信地微微怔大了眼。

很快,她就看到林槐那一张脸涨的通红,脖子梗着。那种存心和她置气的幼稚、报复,想dòng悉她是否在乎的微妙的表情,全都浮现在他的脸上。

林榣虽对其他事物感知起来并不敏感,可对相处了将近二十年的林槐,她再了解他不过。

她冷冷收回目光,扯了下唇角:“你这样,还不是缺爱么?你懂什么是爱?”

“林榣——”林槐怒不可遏。

林榣继续咄咄质问:“你那天晚上,为什么跑去林栀的房间?你别想骗我,你根本没醉彻底,你明明,是醒的。”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她口中磨出。

林槐瞪大了眼。

“林槐,你就是欺软怕硬,”林榣冷哼道,“那天晚上,沈知昼打了你,你第二天还不是屁都不敢放一个?你知道,你如果真对林栀做什么,他不会手软的,对吗?即使,你是爸爸的儿子。你也知道,你现在对爸爸而言,已经没他重要了。”

砰砰砰——

一阵激烈的枪声,响彻在半大不大的屋子中。

震耳欲聋。

林槐发了疯一样对天花板连开了好几枪,头顶的吊灯被击碎了一半的灯泡,闪烁了两下,一下子黯淡下去。悬在空中摇摇欲坠。

就像是他的自尊心。

“你再敢对她乱来,我也不会对你手软。”

林榣不动声色地起身,冷冷抛下一句,转身,就往楼上去。

她路过拐角,看到了蹲坐在地上,将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团的晚晚,不由地,停下脚步。

也不由地,想起了那年。

那个凶神恶煞的毒贩来家里寻仇,父母卷了钱跑路,把她和当时尚不经事只会哭泣的妹妹扔在家中。

她情急之下刺伤了那个毒贩,拉着林栀逃跑时,她紧紧捏着她的手,一直哭着喊她“姐姐”。

她那时安抚她说:“别怕,有姐姐保护你。”

原来,她也有过那么柔软的时候啊。

-

相安无事了几天,林槐成日地不见人,又不知人跑哪儿去消愁去了。

沈知昼怕砸了兰黛的招牌,对毒品把控越发的严格,之前趁着兰黛重新开业去兜卖毒品的几个小喽啰,被他用拳脚警告了一通,再也没来过。

不过,外人也很好理解,做他们这行生意就是这样,小心驶得万年船,不能因为一些蝇头小利招徕警察,否则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跟着林先生,发的可是大财,不会因小失大,失了林先生的信任。

林槐再想去兰黛“溜冰”,就会被人拦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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