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她的名字,她只一个劲儿摇头。
沈知昼丝毫没与任何人商量过,只说,就叫她晚晚吧。
听说是在发生爆炸的大楼外发现她的。
她被装在只行李箱里,警察本以为里面是毒贩jiāo易留下的巨额现金,谁知却是个流làng猫一样的小女孩儿。
由于那次爆炸,她大脑受到重创,丧失了大部分的记忆,就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左耳还落下了间歇性失聪的毛病,时而能听到,时而听不到。
以前最严重时,一整天都听不到任何声音。
不过,所幸的是,这些年已经恢复了很多。
雨夜沉闷,形形色色的乘客挤在狭小的车厢里,混着周边几个国家的语言和难懂的地方话,噼里啪啦地jiāo谈着。
晚晚被后座一个尖嗓门儿胖男人打电话的声音吵醒。她一向对声音敏感,那破云一声雷似的声音炸得她耳膜生疼。
男人混着方言和不知哪个国家的语言,吱哇乱叫,情绪十分激动,晚晚凑着脑袋去听,却如何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许凌薇随口解释,那是缅甸语。
然后不由分说地把她的小脑袋扳回来:“晚晚,你不要看他。”
“……什么?”
许凌薇低声说:“他是毒贩。”
晚晚噘着嘴,苦恼地说:“伯母,你说什么啊……我怎么什么都听不到?”
许凌薇神色一凛,赶紧从包里翻找给她滴耳朵的药。
就见小姑娘一脸娇俏,她的脸色顿时沉下来:“晚晚,我没跟你开玩笑。”
晚晚呶了呶唇,老实坐回去:“那我不看他就好了。”
安分了半晌,小姑娘却又凑过来:“伯母。”
“怎么了?”
她小手掩在嘴边,悄悄地问:“你怎么知道他是毒贩呀?”
伽卡地处云缅边境的“金三角”腹地,这里经济水平落后,又是几国jiāo界,外来人口诸多,毒贩横行,治安是出了名的差,杀人越货和毒品jiāo易,在这里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许凌薇默了半晌。
“我老家是云南的,阿婆是缅甸人。简单几句缅甸话我听得懂,而且啊,他们毒贩jiāo易一般都用黑话的。”
“黑话是什么?”
“就是暗号。”
“那刚才他说的是暗号吗?”
“嗯。”
晚晚歪了歪头,更不解了:“伯母怎么知道的?你听的懂?”
许凌薇没答,探了探她肚子上的暖宝宝,还算热。
“肚子还疼吗?”
晚晚小脸掠过青白阵阵,她皱着秀气的眉,难忍地点了点头。
许凌薇递去保温杯,瞅着她那张白惨惨的小脸,心疼地说:“喝点儿吧,喝热的舒服。你不是困一天了吗?趁现在多睡会儿,睡着了就不疼了。”
小姑娘心性再轻怎么也受不住这样冗长的车程,听话地喝了些热水,也不揪着什么暗号的事儿问了,掩着毯子就又睡过去。
入夜,雨悄声无息地停了。
零点刚过,酣睡的车厢被一声突兀bī仄的枪响惊醒。
晚晚刚清醒,枪声再次响起,她吓得直捂耳朵尖叫。
整个车厢陷入了恐慌之中。
车身向前剧烈一晃。
一辆黑色越野将他们bī停在道路中央。
两道刺目的光亮陡然亮起,像一头在黑夜中伺机已久的野shòu,杀意腾腾地bī视他们。
三五个持枪的男人拦在车前,其中一个直接朝他们的车门放了一枪!
“下车——”
这样的荒郊野外,枪就是绝对的话语权。
飞跃上来一个男人,直接把司机和乘务员从车门踹下去,他举起枪,威胁已经乱成一团的乘客们:“不想死的,都他妈下车——”
晚晚这才知道,许凌薇这些日子跟她qiáng调的这片很乱不是在开玩笑。
她们和车上的乘客被男人用枪搡着下去。她缩在许凌薇身后不住地打着哆嗦:“伯母……我、我好害怕。”
许凌薇不比她镇定多少,捏紧她冰凉的小手,深深地呼吸一番。
越野车的车前盖儿上坐着个男人。他应该是这群人的头领。
很显然,他和他的同伙在这儿恭候多时了。
男人身着一袭黑,与这无边黑夜融得相得益彰,指尖一点明灭不定的猩红。
仿佛这无边黑夜里,唯一一抹艳色。
他与他那群肆意叫嚣的同伙不同,安静得如同置身事外。
如这夜色,喑哑,深,且沉。
他双脚踩着保险杠,一手握枪,坐在车前盖儿上慢条斯理地抽着烟。
青白色的烟雾徐徐散开,铺入cháo冷的空气,将他眉眼的轮廓藏得半明半昧。
乘客们惶惶站好,男人拎起只手电。
刺目的光束来回游移过去,像是在找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