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7)

许凌薇忙完擦了擦手坐过来,顺手就把那难闻的熏香给掐了,顺着晚晚的目光望出去,“过两天就走了,赶不上花期了。”

晚晚歪了歪头,疑惑地眨着眼,“……花期?”

“罂粟花啊,”许凌薇平视那片荒野,苦笑着,“如果没遭洪水,花儿应该已经开了。我还带了单反想碰碰运气拍几张照呢。

晚晚头枕在膝上,撅了噘嘴,没作声了。

“晚晚啊。”

许凌薇看小姑娘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抬手给她拨了拨脸前的头发,柔声地问,“你现在能想起以前的事了吗?就是,爆炸前的事,关于你父母……还有家人,什么的?”

类似的问题,在最初的几年间总会被问起。

不光是许凌薇,警察偶尔也会为此亲自登门造访,甚至去医院做个检查,医生都会抓着她轮流盘问。

大人们态度咄咄,她胆子小,总怕的手足无措。

那时,沈知昼会将她死死护在身后。

“你们吓到我妹妹了,滚远点。”

他笑得吊儿郎当的,语气和态度却万分qiáng硬。

若是被bī得急了,他还会面露凶相,“没见她想不起来么?你们还问她做什么?”

仿佛纵使眼前有千军万马,只要他在她身前,她也可以丝毫不惧声色。

他带她出去买冰淇淋,走在路上,他会高举着冰淇淋故意不给她,问:“告诉我,你是谁?”

她连答几声“沈晚晚”,他满意了,她才能大开饕餮。

“你是沈晚晚,”他眉梢一扬,笑着看她,又问,“那我是谁?”

她抬头看他,甜甜地笑起来:“知昼哥哥。”

“知道为什么伯母伯父他们都不姓沈,只有你跟我姓沈吗?”

“为什么?”

“哥哥是第一个发现你的人,”他半蹲下来,温柔地用拇指替她拭去唇角的奶渍,顺势将她拉过去。

“所以啊,”那双漆黑不见底的眼眸,定定地盯住她。他的气息,极低极沉,“你是哥哥一个人的战利品,知道吗?”

她手里的冰激凌啪嗒掉了地。

她低下头,盯着地面,眼眶立马就红了。

“别哭啊,”他却笑得没心没肺的,“哥哥再买给你。”

“真的?”

她倏地抬头,眼前一亮。

他抿着唇,眼底的笑意愈发浓了,揉了揉她的头。

“你怎么这么好哄啊,晚晚。”

她的确好哄的不得了,捏紧他的衣袖,殷殷地问:“那哥哥买给我吗?”

“当然了,但是你要答应哥哥,下次哥哥跟你说正事儿的时候,可别再脸红了。”

……

“真可怜啊,”许凌薇打断她的思绪,“这么好的孩子,居然被亲生父母给害了……”

晚晚一阵心惊,缓缓地将自己的思绪从回忆中剥离出来。

她都不记得许凌薇在此之前说了些什么。

“那个男孩儿,被他父母注she了毒品。他刚才那是犯毒瘾了。”许凌薇平视前方,目光深沉而遥远,“这里的大部分人,都种罂粟,然后低价贱卖给制毒工厂,毒贩制成毒品了,再卖给这种父母。”

这真是一种无比残忍的因果报应。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救他们?”晚晚心惊不已,甚至有些难以理解,“他们……他们种罂粟卖给毒贩,这难道不也是贩毒吗,他们是坏人啊,伯母……毒贩都是坏人,吸毒的也都是坏人。”

许凌薇苦笑着,温柔地看着她。

“这场洪涝让他们失去了太多东西了,包括钱,还有人性。那个男孩儿的父母没钱吸毒了,要把他家里最小的妹妹卖给毒贩,毒贩再卖给人贩……他为了保护妹妹,被注she了毒品硬性催眠了……嗯,就今晚的事。”

许凌薇兀自唏嘘着,忽地转言,“晚晚,你还觉得他是坏人吗?”

晚晚听红了眼眶,轻轻摇头:“……不,不是的。”

“那你觉得,哥哥是坏人吗?”

“……哥哥?”

许凌薇温和地凝视她,默而不答。

晚晚咬了咬唇,低下头。

她自然知道许凌薇说的是哪个哥哥。

那夜那个男人的脸,和记忆中的哥哥若即若离地重合,在她脑海中jiāo替浮现,快要bī疯她了。

“不是的……哥哥是警察呀。”她摇头,声音细若蚊鸣,“哥哥说过,他要当警察的,他要当最厉害的警察……所以哥哥,绝不是……坏人。”

小姑娘倏地抬头,一双清澈眼眸里盛满了坚定。

就像是那年,她抬头望着沈知昼,拉着他的衣袖,眼眸晶亮,声音软软地问他,真的会给她再买个冰淇淋吗。

他那时,曾说她好哄的不得了。

明明知道她好哄,他还总是捧着她,哄着她,护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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